夜色如墨，忘川河水的呜咽声仿佛也低沉了许多。
枢要参事处值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陆鸣凝重的面容。
他独坐案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白日里画下的文昌府印记，脑海中反复浮现着姜灵儿那惊慌失措的神情。
这个图案究竟意味着什么？为何会让一向沉静的姜灵儿如此失态？
陆鸣隐隐感觉到，这印记背后必定藏着一个重大的秘密，或许与他丢失的前世记忆息息相关。可每当他想深入探究时，记忆深处却如同蒙着一层浓雾，只能捕捉到几个模糊的碎片。
就在他沉思之际，值房的门被轻轻推开。去而复返的姜灵儿站在门外，手中并未端着汤药，而是紧紧攥着一件物事。
她的神色不再惊慌，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下定决心的平静，只是眼底深处仍藏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悲戚。
“大人，”她轻声开口，声音比平日低沉几分，“我……有些话想对您说。”
陆鸣不动声色地将她让进屋内，示意她坐下。烛光下，他注意到姜灵儿的指尖微微发颤，显然内心并不如表面这般平静。
“白日里那个图案……”陆鸣主动开口，目光直视着她，“灵儿姑娘似乎认得？”
姜灵儿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大人是否时常感到，某些理念与抱负，仿佛与生俱来？比如……当您读到那份考成法草稿时，是否觉得其中的每字每句，都像是从自己心底流淌而出？”
陆鸣心头一震。
这个问题恰好问到了他最深处的感受。
确实，自第一眼看到那份草稿起，他就产生了一种奇妙的共鸣，仿佛那不是别人的着作，而是他自己未写完的文章。
“姑娘何出此言？”陆鸣谨慎地反问。
姜灵儿的指尖轻轻抚过案上那个印记，泪水无声地从眼角滑落。“因为……百年前，绘制此印、创此新法之人……正是大人您。”
这句话如同惊雷般在陆鸣耳边炸响。他猛地站起身，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这个泪眼婆娑的女子。
“我……”姜灵儿的声音哽咽，“曾是您座下，为您整理文书、保管印信的典书仙官。”
她缓缓摊开一直紧握的手掌，掌心是一枚温润的古玉，上面刻着的正是那个文昌府印记。“这枚古玉，是您当年……赠予我。您说，见玉如晤，愿此法能涤荡沉疴，愿此心……永鉴幽冥。”
陆鸣怔怔地接过古玉，指尖触碰到玉石的瞬间，脑海中突然涌现出更多清晰的画面：
他看见自己在前世的书房里，正是将这块古玉郑重地交到姜灵儿手中；
他看见两人在文昌府的庭院中漫步，讨论着改革大计；
他看见姜灵儿在他伏案疾书时，总是安静地在一旁研磨沏茶……
眼前女子的容颜与记忆中那道清丽的身影缓缓重叠，百年时光仿佛在这一刻被压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