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王讲究什么,平衡。
在他心中,弘历的沉稳确是储君之选,有这些老宗亲的些许支持,可平衡夏家可能带来的外戚之忧。弘曜也好,就是目前年龄小,现在外家也势大,还要在斟酌斟酌。
然而,这潭水一旦被搅动,便再难平静。
甄嬛与沈眉庄心中暗喜,知道她们选对了人。她们更加用心地为弘历谋划,教导他如何应对宗亲,如何在不引起父皇猜忌的前提下,展现能力,收拢人心。
而弘昼对此浑然不觉,依旧我行我素,在校场挥汗如雨,在书房哈欠连天。裕嫔则依旧低调,仿佛外界一切与她无关,只偶尔在无人时,看着儿子舞枪弄棒的身影,眼中会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芒。
齐妃与弘时则愈发焦躁,三阿哥甚至开始尝试模仿弘历的“沉稳”,却显得东施效颦,更惹皇帝厌烦。
永寿宫内,夏贵妃夏冬春听着许嬷嬷低声禀报着前朝后宫关于几位阿哥的种种动向,危机感?自然是有的。
“树欲静而风不止啊。”
许嬷嬷垂首:“娘娘,可要早做打算?四阿哥那边……”
夏冬春摆了摆手,打断了许嬷嬷的话。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望着庭院中已经开始落叶的梧桐,声音平稳:“嬷嬷,你说,这宫里,这天下,最终谁说了算?”
许嬷嬷一怔,随即了然:“自然是皇上。”
“是啊,”夏冬春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带着看透的了然,“是皇上。不是那些倚老卖老、想着下注翻本的老王爷,也不是哪个看似得势的阿哥,更不是我们这些在后宫汲汲营营的妃嫔。”
她转过身,目光重新落回无忧无虑的弘曜身上,语气坚定起来:“皇上的心思,才是那定盘的星。他现在看着四阿哥,是因为四阿哥像他,够隐忍,够努力,也因为他需要这么一个儿子来平衡可能尾大不掉的母族势力。”
皇帝对弘历的扶持,未尝不是对自己和夏家的一种制衡。振兴侯府功劳太大,弘曜若再一枝独秀,难保不会成为下一个年家。
“那我们……”许嬷嬷有些担忧。
“我们?”夏冬春笑了,那笑容里带着她特有的、混合着“纯真”与通透的意味,“我们什么都不用多做。弘曜有最好的老师(怡亲王),有最显赫的母族(只要不犯错),有最健康的身体。我们只需要让皇上看到,弘曜被他教导得很好,活泼聪颖,心地纯善,对他这个皇阿玛充满了孺慕之情,这就够了。”
她顿了顿,眼神锐利了一分:“至于那些小动作……只要不惹到我们永寿宫头上,便由得他们去闹。争得越凶,斗得越狠,皇上才会越发觉得,我们弘曜这般‘纯孝’、不争不抢的性子,是多么难得。”
皇帝自己是从尸山血海的夺嫡中杀出来的,对兄弟相争有着刻骨的厌恶与警惕。一个背景过于复杂、过早卷入争斗的皇子,反而会让他心生忌惮。
而一个在他掌控之下、背景清白(相对而言)、性情“纯良”的幼子,或许更能让他感到安心。
“传我的话下去,”夏冬春吩咐道,“永寿宫上下,谨守本分,不得与任何阿哥有所牵连,不得议论前朝之事。弘曜的功课,一切听从怡亲王安排。本宫……只需照顾好皇上的饮食起居,带好曜儿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