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内落针可闻,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甄嬛身上。皇帝那句“跟谁学的”带着无形的压力。
甄嬛脸色微白,但依旧维持着镇定。她深吸一口气,再次福身,声音清晰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回皇上,臣妾并不知此舞乃元后心爱之作,只是幼时在家中,曾于古籍残谱中见过只言片语的描述,觉得舞姿精妙,心中喜爱,便依着想象自己琢磨练习过些许皮毛。
今日仓促之间,只想以此舞为公主贺寿,绝无亵渎元后之意,请皇上明鉴!”
她这番话,将自己摘得干净。
然而,华妃岂会轻易放过她?她冷笑一声,语气尖刻:
“自己琢磨?莞贵人才情过人,本宫是知道的。可这《惊鸿舞》精妙非凡,岂是看看残谱、自己琢磨就能跳出来的?莫非……是另有高人指点?”
她意有所指,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终若有似无地瞥了一眼方才吹箫助兴的果郡王。
这一眼,让皇帝的眼神更加深邃了几分。
甄嬛心头一紧,知道华妃这是在将她往死路上逼。她若解释不清师承,这“大不敬”和“私相授受”的嫌疑就难以洗清。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个带着几分茫然又清脆的声音响起了:
“啊?跳个舞还有这么多讲究吗?”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纯常在夏冬春正睁着一双明澈的大眼睛,满脸都是不解,她看向皇帝,语气带着点抱怨式的天真:“皇上,这舞好看不就行了?元后娘娘跳得,说明这舞是极好的。莞贵人既然会跳,跳给皇上和公主看,让大家都欣赏欣赏元后娘娘都称赞的舞姿,这不是……这不是挺好的事儿吗?”
她蹙着眉,仿佛真的被这复杂的规矩搞糊涂了,“难道以后好的东西,元后娘娘喜欢过,别人就都不能碰了?那……那元后娘娘要是喜欢吃什么,咱们是不是以后连那道菜都不能吃了?”
“噗——”不知是谁先忍不住低笑了一声。
皇帝紧绷的脸色微微松动。
夏冬春这话,歪理十足,若因元后喜爱便成了禁忌,未免显得矫枉过正,也是对元后的一种束缚。他怀念纯元,是怀念那份美好,而非要将所有与她相关的事物都封存起来。
夏冬春见皇帝神色缓和,又趁热打铁,小声嘀咕,却足以让周围人听见:“再说了,莞贵人都说了是自己瞎琢磨的,肯定比不上元后娘娘万分之一,就是图个新鲜好看嘛……皇上您就让她跳跳看嘛,要是跳得不好,您再罚她就是了。”
她这最后一句,简直如同儿戏,却奇异地化解了方才那剑拔弩张的气氛。
皇帝深吸一口气,再看向甄嬛时,眼神已平静了许多。他淡淡道:“纯常在虽言语无状,却也不无道理。元后仁厚,若知后人亦欣赏此舞,想必也不会怪罪。”他看向甄嬛,“你既准备了,便跳吧。朕……也许久未曾观此舞了。”
这便是允了。
甄嬛心中巨石落地,感激地看了夏冬春一眼,虽然对方可能根本无意帮她,但确实阴差阳错替她解了围。她稳住心神,翩然起舞。
一舞惊鸿,倾盖满堂。
夏冬春坐在席间,看着中央翩若惊鸿的甄嬛,默默端起酒杯抿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