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眉庄看着眼前开得正盛的秋海棠，眉宇间却笼着一层驱不散的疲惫。甄嬛坐在她身侧，将一盏刚沏好的热茶推到她面前。
\"姐姐近日清减了许多，可是宫务太过繁重？\"甄嬛语带关切。
沈眉庄叹了口气，揉了揉额角：\"华妃娘娘要求严苛，那些陈年旧账更是千头万绪，稍有不慎便是错处。\"她顿了顿，压低声音，\"前两日请安，你可见到那位纯常在了？\"
甄嬛端起茶盏，轻轻吹了吹热气，眸中闪过一丝了然：\"姐姐是说，她在华妃面前那般……直言不讳？\"
\"何止是直言不讳。\"沈眉庄想起那日情景，摇了摇头，\"华妃娘娘分明是讥讽她得意忘形，她倒好，竟当真以为是夸赞，还那般喜形于色。我瞧着华妃娘娘当时的脸色，当真是……\"她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
甄嬛微微一笑，放下茶盏：\"这位夏姐姐，倒真是个妙人。选秀那日，我原以为她是个跋扈无脑的，谁知她虽骄纵，处事却颇有章法，并未过多为难安答应。如今得了‘纯’字封号，行事更是……出人意表。\"
沈眉庄蹙眉：\"嬛儿觉得，她是真纯，还是假纯？\"
甄嬛沉吟片刻，目光掠过亭外摇曳的花枝：\"真真假假，谁又说得清呢？若说是假，她那日的反应浑然天成，不似作伪。
华妃娘娘何等眼力，若她真是装的，岂能看不出来？可若说是真……\"
\"她那日在景仁宫外‘关心’姐姐的那番话，看似无心，却恰恰点破了华妃借宫务磋磨姐姐的事实，倒像是……歪打正着？\"
沈眉庄闻言一怔，细细回味那日夏冬春的话。确实，那话听着蠢直，却像根针，轻轻挑开了那层遮羞布。
\"姐姐你想，\"甄嬛继续道，\"她若真是个一点就着的炮仗，以她夏家的家世和性子，入宫这些时日，早该闹出不少风波了。
可除了觐见那日计较位次，和这两次‘心直口快’之外，她可还曾主动招惹过什么是非？就连对着位份比她低的安答应，也未见她如何欺压。\"
\"你的意思是……\"沈眉庄若有所思，\"她并非毫无头脑，只是性情如此，且……懂得分寸？知道谁能惹，谁不能惹？\"
\"或许吧。\"甄嬛轻轻摇着团扇，\"皇上赐她‘纯’字，无论是觉得她心思单一，还是觉得她率真难得，总归是给她定了性。
她如今乐得顺着这个杆子爬，倒也是种聪明的活法。至少，华妃娘娘眼下，怕是懒得费心思去对付一个‘纯’蠢之人。\"
沈眉庄点了点头，疲惫的眼中露出一丝复杂：\"如此说来，她这般……反倒比我们更自在些。\"
她这些日子被华妃明里暗里地磋磨，深知树大招风的道理。
甄嬛握住沈眉庄的手，柔声道：\"姐姐且再忍耐些时日，万事小心。至于纯常在……\"她望向延禧宫的方向，眸光清亮，\"她既然愿意‘纯’，我们便只当她‘纯’就是了。在这后宫之中，多个‘纯’真直率之人，总比多个工于心计的对手要好。\"
只是，这\"纯\"字背后，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或许只有自己本人知道了。
在这波涛暗涌的后宫，能少一个敌人，总是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