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妃轻笑一声,端起茶盏,用杯盖轻轻拨弄着浮沫,并不叫沈眉庄坐下,目光又转向甄嬛:“莞常在近日圣眷正浓,本宫瞧着气色倒是极好。听说皇上赏了你不少好东西,连江南新进贡的云锦都赐了你两匹?真是好福气。”
甄嬛心中警铃大作,起身垂首道:“华妃娘娘谬赞了。皇上厚爱,婢妾惶恐,只是尽本分伺候皇上罢了。”
“尽本分?”华妃放下茶盏,发出一声清脆的磕碰声,语气陡然转冷,“本宫怎么听说,前几日夜深,碎玉轩还传出阵阵箫声?皇上翌日还要早朝,莞常在难道不知要劝诫皇上保重龙体,反倒以丝竹之音魅惑君上,这就是你所谓的本分?”
这话已是极重的指责,直指甄嬛狐媚惑主。
甄嬛脸色微白,跪了下来:“华妃娘娘明鉴,那日婢妾只是见皇上批阅奏折疲累,才吹奏一曲以解圣忧,绝无魅惑之心,更不敢耽误皇上早朝。”
皇后见状,适时开口打圆场:“华妃妹妹言重了,莞常在一片心意,皇上自有圣裁。”她又对甄嬛温言道,“莞常在,起来吧,华妃娘娘也是关心皇上龙体。”
华妃冷哼一声,不再说话,但那凌厉的目光依旧在甄嬛和沈眉庄身上盘旋。
请安结束后,众妃嫔各自散去。夏冬春刻意放慢脚步,落在后面,只听前面几位低阶嫔妃在小声议论。
“华妃娘娘今日好大的火气……”
“可不是嘛,沈贵人和莞常在风头太盛了……”
“往后这日子,怕是难太平了……”
华妃的敲打自然不会止于口头训诫。她协理六宫,手握权柄,想要磋磨一个刚刚学习理事的贵人,有的是名正言顺的法子。
没过两日,华妃便以“让沈贵人尽快熟悉六宫事务,也好为皇后娘娘分忧”为由,将一堆繁琐且容易出错的账目、陈年旧例的整理,乃至部分宫人调派、器物修缮的琐事,都推到了沈眉庄头上。美其名曰“历练”,实则是变相的折磨。
沈眉庄深知这是华妃的刁难,却无法推拒。她每日天不亮就要起身,前往华妃的翊坤宫或是专门处理宫务的偏殿,对着堆积如山的卷宗账本,常常熬到深夜才能回到咸福宫。
那些账目繁杂混乱,有些甚至是前朝留下的糊涂账,稍有差池便可能被扣上“办事不力”甚至“中饱私囊”的罪名。宫务琐事更是千头万绪,动辄得咎。
华妃还时常召她前去问话,动辄斥责她进度缓慢,或是指出些微末细节的“错处”,加以申饬。几日下来,沈眉庄便肉眼可见地清减了不少,眼底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连带着伺候她的采月也憔悴了许多。
这一日请安,夏冬春注意到沈眉庄的脸色比前几日更差了些,虽然强打着精神,但那抹倦色是脂粉也难以完全掩盖的。坐在上首的华妃,却是一副神采奕奕的模样,看着下方强撑的沈眉庄,眼中闪过一丝快意。
“沈贵人,”华妃慢悠悠地开口,打破了请安后惯例的沉寂,“昨日让你核对去岁各宫份例用度的账目,可都理清了?那些陈年旧账,最是考验人的耐心和细致,你可要仔细些,莫要出了纰漏,辜负了本宫和皇后娘娘的信任。”
沈眉庄起身,声音依旧平稳,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回华妃娘娘,账目繁杂,婢妾正在加紧核对,定当仔细,不敢有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