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里的伙食水平,肉眼可见地下降了。以前偶尔还能见点荤腥,现在基本是粗粮当家,菜里难得见到油花。
但每顿饭,江德华总会想方设法给石小海和小跃华碗里多留点稠的。给小跃华冲奶粉,更是严格按照量,一勺都不敢浪费。
石小海也懂事得让人心疼。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年纪,他却从不吵着要吃的。看到碗里的粥稀了,他会默默把自己碗里的米粒拨一些到小跃华的奶糊里。放学回来,他会偷偷跑去挖野菜,虽然挖回来的大多是不能吃的杂草,但那份心意让江德华鼻子发酸。
丁济群每次看着儿子津津有味地吮吸着奶糊,看着石小海懂事的样子,再看看江德华明显清减了的脸颊,心里就像压了块大石头。他更加拼命地往外跑,想多弄回一点粮食。
有一次,他冒着雨回来,浑身湿透,车后座上却绑着一个小布袋,里面是好不容易换来的几斤细玉米面。他献宝似的拿给江德华:“给跃华熬点糊糊,这个细发。”
江德华看着他冻得发紫的嘴唇和疲惫的神情,什么也没说,赶紧给他熬姜汤,心里又暖又涩。
江德华和丁济群虽然早有准备,靠着之前的囤积和精打细算,勉强能维持个半饱,但看着日渐空瘪的米缸和菜窖,心里那根弦也绷得紧紧的。尤其是小跃华,正是需要营养的时候,偶尔因为奶水不足或者辅食单调而哭闹,都让江德华心疼得像针扎一样。
她想起远在部队的哥哥江德福。部队的供应相对好些,但哥哥嫂子那边也有两个正能吃的半大侄子,负担也不轻。可眼下,自己这边眼看要见底,孩子不能饿着……
哥哥那边,她了解哥哥的性子,要是直说这边困难,哥哥肯定想方设法省下口粮寄过来,那嫂子侄子们就得挨饿。她不能这么干。
她铺开信纸,开始给哥哥写信。字迹工整,语气轻松:
“哥,嫂子:见信好。好久没通信了,家里都好吧?两个侄子肯定又长高了不少!俺们在东北这边一切都好,别惦记。去年秋天收成还行,俺和老丁又有先见之明,提前囤了些粮食,现在虽然供应紧张,但咱家底子厚,还能应付。小跃华也挺壮实,能吃能睡……”
写到这里,她笔锋一转:
“就是听说今年各地情况都不太好,哥你们在部队,供应有保障,但嫂子带着两个孩子,开销也大。俺这当姑姑的,也帮不上啥忙,就寄点东北的杂粮和干菜过去,给孩子们添补点。东西不多,是俺一点心意,哥和嫂子千万别推辞……”
她随信真的寄去了一个不算小的包裹,里面是她和丁济群从牙缝里省下的一部分玉米碴、高粱米和晒干的豆角丝、茄子干。分量掌握得恰到好处,既显得是“有余力”的帮衬,又不至于让自家立刻陷入困境。
另一边,她对丁济群的说辞则是另一套。
几天后,她拿着一个收到的包裹,一脸“惊喜”地对丁济群说:“老丁,你看!我哥嫂子给寄来的!说是他们部队节省下来的,给咱们应应急!”
就是靠着这样的两遍哄,大家过的都还不错。至少,都能吃得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