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关上门,回到温暖如春的屋里。炕桌上还残留着饺子的香气,石小海已经满足地睡下了。
江德华知道,她的答案,已经在那碗姜水里,在那本《十万个为什么》里,在今晚这顿热气腾腾的饺子里,悄然给出了。
新的一年,或许真的会有些不一样了。
小年夜那顿饺子之后,江德华和丁济群之间的关系,像解冻的溪流,内里已然不同。
他们开始了真正意义上的“谈对象”。没有花前月下,没有海誓山盟,甚至没有一场像样的约会。他们的“恋爱”,浸润在柴米油盐和日常琐碎里。
一个周末的下午,丁济群来了,手里提着一条活蹦乱跳的鲤鱼和一块豆腐。
“厂里发的,吃不完。”他依旧是这个万年不变的理由。
江德华这次没再推辞,笑着接过来:“正好,晚上炖鱼吃。”
丁济群便自然地挽起袖子,帮忙杀鱼、刮鳞。江德华在旁边准备葱姜蒜,偶尔递个东西。小小的厨房里,两人各忙各的,没有说话,却有种难以言喻的和谐。
鱼炖在锅里,咕嘟咕嘟地冒着香气。
丁济群拿起扫帚,把屋里屋外仔细打扫了一遍,又检查了门窗是否严实,甚至还帮石小海修好了一把有点松动的椅子。
石小海对这个“丁叔叔”也彻底接纳了。丁济群话少,但会耐心回答孩子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偶尔还会用木头边角料给他削个小手枪、小木鸟,手艺居然很不错。
一次,石小海悄悄对江德华说:“大姐,丁叔叔挺好的。他来了,咱家灯泡坏了都不用找别人了。”
孩子最简单的话语,往往最能道出真相。
他们的交往,也渐渐从地下转到了半公开。
丁济群再来时,不再总是傍晚或周末,有时周日白天也会来,帮着买煤、劈柴、修修补补。
邻居们看在眼里,心照不宣地交换着眼神,带着善意的笑容。
赵大姐私下拉着江德华说:“德华,俺看老丁这人行!实在,靠得住!比那些光会耍嘴皮子的强多了!”
江德华只是笑笑,不置可否,但心里是认同的。
当然,也有需要磨合的地方。
丁济群性格沉闷,有时一天也说不了几句话。反而有种彼此陪伴的安宁。
偶尔,江德华会主动找些话题,说说厂里的趣事,或者石小海的学习。丁济群总是听得很认真,虽然回应简短,但眼神里的专注让她知道他在听。
他也开始尝试分享一些自己的事,虽然依旧简略。比如出差去了哪里,厂里遇到了什么棘手的生产问题。他不会描绘景色,也不会抱怨困难,只是平淡地陈述,但江德华能从他的只言片语里,拼凑出他的工作和生活轨迹。
一次,丁济群带来一本旧的《机械原理》,书页已经泛黄,但保存得很好。“以前在部队自学的,你可能用得上。”他说。
江德华翻开书,看到里面密密麻麻的笔记和演算,字迹凌厉,一如他本人。
她仿佛看到了那个在艰苦环境中依然坚持学习的年轻士兵的影子。
他们的“谈对象”,进展缓慢得像北方的春天,但每一步都踩得扎实。没有激情似火,却犹如涓涓细流,润物无声。
江德华很满意这样的节奏。她不需要轰轰烈烈的爱情,她渴望的,正是这种经得起时间考验的、细水长流的陪伴与懂得。
丁济群用他的行动,一点点地兑现着他“一门心思对她好”的承诺。
当厂里有人半开玩笑地问起:“江技术员,什么时候请我们吃喜糖啊?”
江德华不再像以前那样立刻否认或回避,而是会露出一个浅浅的、带着些许羞涩却坦然的笑意:“不急,再看。”
他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慢慢地、好好地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