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八的清晨,霜花在窗棂上结出冰凌。
徐静姝呵着白气翻看账本,目光在\"腊月初三,茜草二十斤\"这一项上顿住——染坊近日根本没用到茜草。
\"春杏,\"她唤来丫鬟,\"去库房查查,这批茜草是谁经手入库的。\"
不过一盏茶工夫,春杏就慌张地跑回来:\"姑娘!库房记录是刘安签收的,可守库的老张说,那日分明是刘婆子的侄女翠儿来的!\"
徐静姝眼神骤冷。
翠儿自从端午下毒事发后就消失无踪,如今竟敢潜回徐家?
\"备车,去王家。\"
王家的绸缎庄正值旺季,伙计们忙碌地搬运布匹。徐静姝刚下马车,就看见翠儿穿着王家丫鬟服饰,正指挥工人装车。
\"翠姑娘。\"徐静姝声音不大,却让嘈杂的场面瞬间安静。
翠儿脸色煞白,强作镇定:\"徐小姐认错人了,奴婢叫小翠...\"
\"是么?\"徐静姝从袖中抽出一张纸,\"那这个按着你手印的借据,写的可是'徐翠儿'欠赌坊五十两银子。\"
翠儿腿一软,差点瘫倒在地。几个王家伙计围上来,被徐凛带的人拦住。
\"徐小姐这是做什么?\"王公子匆匆赶来,面色不悦,\"在我铺子前拿人,不太合规矩吧?\"
徐静姝将借据拍在装布的箱子上:\"令尊可知贵府丫鬟,用王家的名义在染坊下毒?\"
\"下毒?\"王公子一愣,\"什么下毒?\"
\"端午那日,翠儿冒充送雄黄酒,在染缸投毒。\"徐静姝冷笑,\"博览会那日,又是她往波斯人的布料下药——用的都是王家特供的靛蓝。\"
她展开一卷布料,露出边缘的王家印记。
围观众人哗然。
王公子额头冒汗:\"这...这其中必有误会...\"
\"是不是误会,问问翠儿便知。\"徐静姝看向瑟瑟发抖的丫鬟,\"你是自己交代,还是去衙门说?\"
徐家正厅炭火烧得正旺,气氛却冰寒刺骨。
翠儿跪在堂下,王公子坐在客座,脸色青白交错,徐凛按剑立在门边。
\"奴婢冤枉...\"翠儿哭得梨花带雨,\"都是...都是刘嬷嬷逼我的!\"
\"哦?\"徐静姝慢条斯理地斟茶,\"刘嬷嬷端午后就病逝了,如何逼你?\"
翠儿噎住,眼神飘向王公子。
\"你看王公子作甚?\"徐凛突然喝道,\"难道是他指使的?\"
\"放肆。\"厅外突然传来一个女声。王老夫人扶着丫鬟进来,面沉如水,\"徐家好大的威风。\"
王公子猛地站起:\"母亲!...\"
王老夫人瞪了儿子一眼,转向徐静姝,\"徐小姐,不过一个丫鬟,我王家好心收留,可不要胡乱攀扯。\"
\"徐小姐何必与一个丫鬟过不去?\"
徐静姝微笑:\"老夫人来得正好。翠儿说是王公子指使,您看...\"
\"荒谬!\"王老夫人斩钉截铁,\"我儿近日都在杭州查账,哪有闲暇管这些琐事?\"她瞪向翠儿,\"你这贱婢,竟敢污蔑主子!\"
\"既然老夫人说与王家无关,\"徐静姝忽然道,\"那这匹布料作何解释?\"
她展开一匹靛蓝布料,边缘处赫然绣着王家的标记:\"端午那日,翠儿就是用这匹布包的毒药——经查,是王家特供给织造局的贡品。\"
王老夫人瞳孔微缩,随即镇定道:\"许是这贱婢偷的。王家每月失窃的布匹不下十匹。\"
\"偷的?\"徐静姝轻笑,\"那这些信呢?\"
一叠信件被掷在案上。最上面那封写着:\"姐:事成后,盛家江南三成的绸缎生意归王。\"
王老夫人终于变色:\"这...这是伪造!\"
\"伪造?\"徐静姝抽出其中一封信,\"'忆昔年紫藤花下,姐赠玉蝉,妹赠香囊'。老夫人可要看看信里提到的玉蝉?\"
她掌心托着一枚羊脂玉鸣蝉——与盛怀瑜那枚一模一样,只是翅膀处多了一道金缮。
王老夫人踉跄后退,佛珠\"啪\"地断裂:\"你...你从哪得来的?\"
\"盛家二夫人给的。\"徐静姝逼近一步,\"她说,若有一日东窗事发,就拿此物来找您——说您欠她一条命。\"
满堂死寂。
王老夫人颓然坐下,喃喃道:\"姐姐她...终究怨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