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贵妃斜倚在鎏金贵妃榻上,指尖轻叩凤印。殿内沉香缭绕,十二扇紫檀屏风上绣着百鸟朝凤图,映得她眉间花钿愈发灼目。
\"娘娘,各宫贺礼都到了。\"颂芝捧着礼单跪禀,\"莞嫔送的是苏绣观音图,惠嫔赠了翡翠送子麒麟...\"
华贵妃突然冷笑:\"观音?她倒会装慈悲。\"鎏金护甲划过礼单,\"把顺嫔送的那对红珊瑚盆景摆到正殿去。\"
窗外传来太监尖细的唱报:\"皇上驾到——\"她迅速将凤印往案上一按,金印在青玉案几上磕出清脆声响。
殿外脚步声渐近,她眼尾轻扫,颂芝立即会意,将礼单收入袖中,转身时裙摆恰到好处地带倒了那盏鎏金香炉。
\"臣妾参见皇上。\"她行礼时金丝鸾纹裙裾如水波铺展,恰好露出腕间那道淡色疤痕——当年为皇上挡箭留下的旧伤。
皇帝伸手虚扶,目光却掠过她肩头,落在案几的凤印上:\"爱妃主理六宫辛苦。\"
\"能为皇上分忧,是臣妾的福分。\"华贵妃眼波流转,忽见皇上腰间玉佩换了新的——羊脂白玉雕着并蒂莲,正是前日内务府登记在莞嫔名下的贡品。
苏培盛适时呈上锦盒:\"年大将军从西北送来捷报,特意为娘娘备了份薄礼。\"
盒中血色珊瑚树足有三尺高,枝丫间缀满夜明珠。
华贵妃刚要伸手去接,忽觉指尖一痛——珊瑚枝上竟有一处未打磨平整的锐角。血珠沁出,在夜明珠上滚出一道刺目的红痕。
\"臣妾失仪了。\"她含住指尖,垂眸的瞬间瞥见苏培盛袖口露出一角黄绢——那是钦天监专用的笺纸。
皇帝似未察觉,只抚着珊瑚枝笑道:\"这珊瑚形态,倒让朕想起南海的落日。\"
鎏金护甲深深掐进掌心,那道旧疤在隐隐作痛——当年她为皇上挡箭,血染重衣,他执她的手说:\"世兰,朕此生绝不负你。\"
可笑。
她望着眼前含笑相对的帝王,忽然觉得陌生。他的眉眼依旧俊朗,可那眼底的温情,如今看来不过是一层虚浮的假象。
她勾唇,笑意不及眼底。
指尖的血珠滚落,在珊瑚枝上凝成一点暗红。就像那日她砸碎欢宜香的瓷瓶,足以将她这些年的美梦碾得粉碎。
皇上正抚着珊瑚枝夸赞年羹尧的忠心,可华贵妃耳中只余嗡鸣。
都是算计。
\"爱妃?\"皇上疑惑地看她。
华贵妃回神,唇角扬起完美的弧度:\"臣妾只是想着,这珊瑚摆在翊坤宫正殿,定能增色不少。\"
她语气柔婉,心却冷得像块冰。
你要年家忠心,我便给你看忠心。
你要我做个懂事的贵妃,我便演个懂事的贵妃。
可皇上啊——
她目光掠过皇上腰间的并蒂莲玉佩,心底泛起一丝讥诮。
你永远,也别想再得到我的真心了。
殿外传来苏培盛的声音,说是太后有急事,皇上匆匆离去。
华贵妃盯着他背影,忽然低笑出声。
\"娘娘?\"颂芝不安地唤她。
\"无事。\"她抚了抚鬓边金凤,\"赏,赏翊坤宫上下一年月例。\"
顿时,全宫上下一片欢呼。
安陵容倚在软榻上,指尖轻抚着高高隆起的腹部。窗外春光正好,一树海棠开得正艳,映得她眉眼温软。
\"娘娘,华贵妃娘娘来了。\"宝鹃轻声道。
安陵容抬眸,正见华贵妃踏进殿来,身后宫女捧着描金漆盒。
\"姐姐怎么亲自来了?\"她作势要起身,却被华贵妃按住。
\"你且好好坐着。\"华贵妃亲自打开漆盒,取出一碗温热的药膳,\"这是本宫让太医院特制的安胎方子,用的是西域进贡的血燕。\"
药香清甜,没有半分异样。安陵容接过,眼底泛起真切的笑意:\"多谢姐姐记挂。\"
华贵妃看着她饮下,才漫不经心道:\"顺嫔昨日在御花园折梅,故意在皇上面前提你胎象不稳,话里话外暗示你福薄。\"
安陵容指尖在碗沿轻轻一叩:\"她父亲刚升官,正是得意的时候。\"
\"无妨。\"华贵妃唇角微勾,\"本宫已让人在她每日用的玫瑰膏里添了点东西,三日后,她那张脸就该见不得人了。\"
两人相视一笑,殿内暖香浮动。
甄嬛倚在窗边软榻上,阳光透过纱帘,落在她苍白的脸上,竟显出几分透明。她指尖捻着一枚白玉棋子,却迟迟未落,腕骨伶仃得仿佛一折就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