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是坠落感。
并非向下坠落,而是向“内”坠落。方向失去了意义。光线、声音、气味……所有感官输入被瞬间剥夺,又被无法理解的信息洪流粗暴地填充。她看到了扭曲的几何图形在非欧几里得空间中自我复制,听到了无数个时代的声音被压缩成一声尖锐的鸣响,感受到了恒星诞生与寂灭的温度在她皮肤上同时上演。
时间变得粘稠而破碎,像是被打碎的玻璃,每一片都折射着不同的瞬间。她仿佛同时置身于无数个场景:父亲在昏暗灯光下奋笔疾书的侧影;“潜行者”在晶簇洞穴中为她抵挡能量光束的决绝;追兵头盔下冰冷的电子眼;地下河水的冰冷刺骨;还有更久远的、不属于她的记忆碎片—— 陌生的城市在绿色天空下燃烧,巨大的星舰划破云层,无声的爆炸,以及一片无边无际的、温暖的海洋……
意识在信息的狂潮中如同一叶扁舟,随时可能解体。她紧紧守住脑海中最后一点清明,那是父亲临终前模糊的嘱托,是“潜行者”破碎的警告,是她自己对真相的渴望。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或许是永恒。那狂暴的洪流开始减弱,扭曲的感知渐渐平复。
坠落感停止了。
她站在……某个地方。
脚下是光滑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平面,延伸至视野尽头。头顶没有天空,也没有穹顶,只有同样的、均匀的、无源的光。四周空无一物,只有绝对的纯净和空阔。
这里没有方向,没有阴影,没有声音,甚至连她自己的呼吸声和心跳声都似乎被这片空间吸收了。
在这片绝对的“空”与“静”之中,唯一不同的,是她正前方。
那里悬浮着一个模糊的人形光影。它没有面容,没有细节,只是一个由纯粹光芒勾勒出的轮廓,静静地“站”在那里,仿佛已等待了千万年。
阿雅看着它,它也“回望”着阿雅。
然后,一个平静的、中性的、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声音,直接在她意识中响起,与她心底那个冰冷的低语同源,却不再充满渴望,而是带着一种陈述事实般的绝对平静:
“钥匙已归位。引导者,欢迎来到阈限。我是‘守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