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子看着两人的背影,哽咽着喊:“小莲,你都知道了…… 小……” 他还想继续喊,甚至想追上去,却被乡民团的人死死拦住,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走远。
阿亥一开始走得很快,像是在逃避什么,走了一段路后,脚步渐渐慢了下来,最后默默回到家丰身后,又恢复了往日温顺的神态。
家丰没有立刻回府,而是随意走着,目光时不时落在阿亥身上,最后笑着走到河边,在一块平整的大石头上坐了下来。
“阿亥,坐这儿。” 他指了指身边的位置。
阿亥没有客气,轻轻坐下,双手放在膝盖上,依旧低着头。
“再过一个月,你到我家就满两年了。” 家丰先开了口,“在我家这些日子,感觉怎么样?”
阿亥慢慢抬起头,脸上露出一丝浅淡的笑容:“能跟着少爷,是我这辈子最大的福气。”
“那有没有什么遗憾,或者想做却没做的事?” 家丰又问。
阿亥愣了一下,随即脸颊微红,小声说:“我想做的事,少爷是知道的。”
家丰的老脸也红了 —— 这一年半来,除了每个月有几天阿亥会回南居住,平日里她都睡在家丰的侧榻,随时伺候起居,对他的也是了如指掌了。她有几次要 “伺候” 他,都被他找借口躲开了。
“那…… 陈小莲这个名字,” 家丰转移话题,笑着说,“听着倒像个伺候人的丫鬟名字。
少爷取笑我。阿亥低头撅着嘴。
“能和我说说你以前的事吗?”家丰转头问道。
“少爷想听,阿亥就说。” 阿亥犹豫了片刻,缓缓开口。
“我原本是北面陈家镇的人。” 她的声音带着回忆的温度,“家里有一个姐姐,一个弟弟,开着个小药铺,平时靠去周边村子收药材、再转手卖出赚差价过活。”
“陈家镇有个大地主,家里产业很多,我们隔壁的医馆也是他家的。我和姐姐小时候经常去医馆玩,跟着伙计们学照顾病人,还跟着看医师开药方,慢慢认了不少字。”
“后来,姐姐被陈地主看上了。” 阿亥的声音沉了下来,眼里泛起泪花,“他只用了几颗珍贵药材,就从我父母手里把姐姐换走了,让她做了小妾。”
“做小妾本不算什么大事,可陈地主脾气暴躁,经常打人,甚至还把姐姐…… 送去伺候其他显贵。” 她的声音哽咽起来,“有一次我偷偷去看姐姐,她已经被折磨得不成人样,面色枯槁,眼神像死水一样,一点光彩都没有。”
“我把姐姐的情况告诉父母,他们却根本不管。我娘还说,‘既嫁从夫’,嫁出去的女儿就不是陈家的人了,死活都和他们没关系。” 说到这里,阿亥的眼泪再也忍不住,顺着脸颊往下流。
“姐姐嫁过去不到两年就没了,自始至终,我父母都没去看过她一次。”
“所以,我也就很害怕嫁人,父母每每提起,我都比较抵触。后来弟弟因为身体弱,又到了该娶妻的年纪,我父母一向疼他,想给他换些黄精、人参之类的名贵药材补身体,就又把主意打到了我头上,想把我也嫁给陈地主。”
”所以那个时候我就明白了,在父母眼里,我的价值,也就那么几颗药材而已。“
“我当时实在不甘心,就鼓起勇气,跟着一批从北面过来的流民跑了。” 阿亥擦了擦眼泪,“一开始还带着些银钱,钱花完了就开始流浪,流浪了几个月,被人贩子抓了去,再后来……”
她抬起头,看着家丰,眼里重新有了光彩:“就遇到了少爷。”
“你以前,确实受了不少苦。” 家丰轻轻叹气,“你放心,我会让里正和乡民团安排好,不让你那对父母进内村,不会再让他们打扰你。”
“谢谢少爷。” 阿亥微微一笑,眼神明亮,“这两年我过得很开心,就像换了一个人生,早就把以前的事忘了。”
“这样就好。” 家丰点点头,忽然想起之前的疑惑,“对了,你从进我房里伺候起居时,记得你当时换了发鬓,是自己挽的吗?”
他心里隐隐有些心疼 —— 这姑娘,该不会是自己给自己行的笄礼吧?
“我……” 阿亥的脸颊又红了,小声说,“那天我本来想自己挽发鬓的,可从来没做过,怎么都挽不好。后来大夫人看到了,她知道我要去伺候少爷,就帮我梳洗,还耐心教我怎么挽发鬓。”
她的眼里满是温柔:“大夫人特别温柔,我觉得…… 那才是‘娘’该有的样子。”
“我娘啊……” 家丰听到这里,心里稍稍宽慰了些。
他知道,在这个时代,女子自己挽鬓,就像后世一个人住院、一个人过生日一样孤单。
幸好,家丰有家人,不但照顾他,还照顾到了他身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