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丰听着静竹一整天时不时咳嗽,忍不住问:“二娘,您这咳嗽,是一直都这样吗?”
“是啊。” 静竹不以为意地笑了笑,“都好几年了。”
家丰追问:“请刘医师看过吗?”
“看过,他说根子上是体弱,很难根治。每次开了药,喝着能好一阵子,可停药没多久就又犯了。这几年我也习惯了,天冷的时候严重些,现在天要热了,能轻快些。”
“这样啊……” 家丰低头沉思,不知不觉又开始自言自语,“家人没被传染,应该不是结核。是气管炎?还是支气管炎?不知道初期是不是急性的,现在看来是转慢性了,可惜没有抗生素。冬重夏轻,胖子以前也得过这毛病,他那会是怎么治好的来着?好像是萝卜和梨?……”
看着家丰坐在那里微微皱眉、掰着指头自言自语,静竹又有些紧张。昨晚听他说梦话,只是模糊不清的嘟囔,可现在大白天的,很多字都听得清清楚楚,却还是听不懂连贯的意思,跟说梦话似的。
“小丰,你没事吧?” 静竹鼓起勇气打断了他。
“二娘,我没事,就是在回y...”家丰抬头解释,差点把 “回忆”说出来,“琢磨您的咳嗽,想…… 想怎么能治好。”
“可二娘怎么听不懂你说的话?‘气管盐’是哪种盐?‘抗生素’又是何物?是某种稻谷吗?” 静竹满脸疑惑。
家丰有些尴尬,赶紧找说辞:“二娘,您看,像疮、疡这些病,都属于‘炎’,是体内有火导致的。您的咳嗽,就是肺火太旺冲的。肺属金,金遇火就容易出毛病。‘抗生素’是一种很稀有的药材,很难找到。”
他只好硬编,以前听老王聊过些五行八卦的说法,这会儿用来糊弄人正好。
“这些听起来都像是医术,是谁教你的?” 静竹紧紧盯着家丰,眼神里满是探究。
这下不好编了。家丰想了想,说:“我也不知道,可能是以前听人说起过,就这么记在脑子里了。现在我脑子稍微恢复了,这些东西就自然而然冒出来了?”
静竹拉住家丰的手,眼神里带着一丝哀伤:“小丰…… 要不要二娘找师婆来给你看看?二娘,有点担心你。”
师婆?家丰心里咯噔一下 —— 躲不过去了。他知道 “师婆” 是什么,就是巫婆,专门装神弄鬼给人 “驱邪” 的。
家丰抬起头,注视着静竹的眼睛,眼神温柔而坚定,微微一笑:“二娘,您相信小丰吗?”
静竹咬了咬嘴唇,重重点头:“自是相信。”
家丰语气异常诚恳:“二娘,孩儿这十多年来一直痴傻,从幽沟醒来后,就好像十几年的记忆一下子撞进了脑子里,乱得很,这两天一直在慢慢梳理。但我清楚记得,娘亲和二娘对我的好,这份亲情,孩儿这辈子都不会忘。”
“在我痴傻的时候,你们没嫌弃我、没放弃我,这份舐犊之情,我永不敢忘。现在孩儿清醒了,以后一定好好孝敬你们,报答养育之恩。请二娘放心,也请二娘相信孩儿。” 哎呀,家丰心里感叹,还好以前看了不少古装剧,不然还真说不出这么地道的话。
静竹紧紧攥着家丰的手,沉默了半晌,像是做了一个重大决定,最后轻轻敲了敲他的脑袋:“懂事了,家丰这么懂事,二娘真开心。是啊,不管你怎么变,都是我们家的小丰。你能好起来,就是天大的好事,二娘不该瞎想,自找麻烦。”
家丰的变化确实太大,静竹一时间难以完全接受,但她最终想通了 —— 家丰的脑疾一直是家里的痛,如今能好,已是圆满,没必要再纠结那些有的没的。
夜里,李秀兰带着乐君和小花,疲惫地从地里回来了。
静竹已经做好了晚饭:蒸的黍米面饼,除了一点点盐,没有任何调料;还有一锅粟米粥。几人围坐在矮几旁,家丰被搀扶着下了地,坐在小木墩上 —— 这里没有桌椅,矮几就是餐桌,小木墩就是椅子。他跟着大家一起吃饭,忍着没滋没味的伙食,好歹把肚子填饱了。
家丰喜欢跟人聊天,一方面是觉得亲切,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多了解些情况,疯狂吸收身边的环境知识。
从聊天中得知,他们家从庄爷爷家分出来后,一共分到了 15 亩地,只种了小麦和粟米。小麦主要用来交赋税和换钱,粟米则留着自家吃。
这时候的粮食产量很低,一亩地也就收一石多,15 亩地一年下来总共不到两千斤粮食,还包含没精细脱壳的粗粟米。
地不算多,但他们家劳力少,种地全靠人工:上粪、翻地、勾垄、扒埂、耙平、开渠…… 单单播种前的这些活,就占了李秀兰和乐君大半时间。而且农具也极为简陋,不少还是木制的,干活格外费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