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苍茫的天地间仿佛被泼洒了一层浓重的墨色。
通往英雄城的官道上那辆风尘仆仆的马车正随着车轮的滚动发出单调枯燥的“吱呀”声。
这声音在寂静的黄昏中显得格外清晰,每一次响动都仿佛敲击在车内几人的心弦之上。
车厢内光线昏暗,空气沉闷得令人窒息。
萧远那魁梧如铁塔般的身躯蜷缩在狭窄的角落里,他那一双虎目此刻布满了红血丝,那是极度压抑怒火后的痕迹。
他看着坐在对面闭目养神的上官逸喉结艰难地滚动了几下,终于还是没忍住用极其沙哑的声音打破了死寂:
“……上官大哥,俺这心里头……还是不踏实。”
萧远的手掌摩挲着刀柄,掌心全是冷汗,“……咱们真要这么做?真的要骗慕容问天说我们找到了证物?手里头明明空空荡荡的连根毛都没有,就凭一张嘴去糊弄那个老狐狸?那可是慕容问天啊!是这江湖上心机最深的人!万一他要是起了疑心非要当场让咱们拿出来看看,咱们拿什么给他?拿命吗?”
苏樱坐在一旁手里紧紧握着阿青冰凉的小手。
她虽然神色看似镇定,但那微微颤抖的睫毛还是暴露了内心的紧张。听到萧远的话她抬起头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决绝:
“……正因为手里什么都没有,这出戏才唱得下去。”
上官逸缓缓睁开双眼,那双深邃如渊的眸子里再无之前的迷茫,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在生死边缘磨砺出的冷静。
“……萧远你要记住。若我们真随便找个破铜烂铁去伪造反倒容易露出马脚。因为我们不知道那晚凶手到底有没有掉东西,万一拿出来的东西和他那天穿戴的完全对不上那就是自寻死路。”
“……但是如果证物只是于我的嘴里,他就永远无法验证真假。”
上官逸的声音低沉:
“……他杀了李玄前辈,哪怕他做得再完美,心里也永远有一根刺——会不会真的百密一疏?会不会真的有什么他没注意到的痕迹?”
“……我要做的就是去拨动这根刺。人最怕的永远是自己吓自己。”
他转头看向阿青:“……阿青,待会儿进了山庄你什么都别说。昨晚那黑衣人有多可怕,你就把那种恐惧表现出来。你的恐惧越真实他就越不会怀疑。”
阿青咬着嘴唇重重地点了点头。
“……进城。”
夜幕降临,慕容山庄灯火辉煌。
当马车停在门口时方少白急匆匆地迎了出来,一脸关切:“……上官兄!萧兄!你们可算回来了。这段时日我总是心神不宁,生怕你们在枯叶村那种荒凉之地出了岔子。”
看着眼前赤诚的方少白,上官逸心中暗叹一声,面上却露出一丝劫后余生的苦涩:“……劳方兄挂念。此行……确实是九死一生。”
“……怎么回事?”方少白神色大变。
“……此时不便多说。”上官逸看了一眼四周压低声音,“……方兄,我有十万火急之事必须立刻当面呈报给盟主,请盟主定夺!”
见上官逸如此郑重,方少白立刻点头:“……师父正在书房,我这就带你们过去。”
众人穿过庭院来到书房。
书房内温暖明亮,慕容问天正坐在书案后看书,听到脚步声抬头露出一如既往的温和笑容。
“……逸儿?回来了。怎么这么快?”
“……晚辈上官逸参见盟主。”
“……快起来,这是做什么?”慕容问天放下书卷起身就要来扶。
上官逸却没有起,而是抬起头用一种充满“急切”的眼神直视着慕容问天。
“……盟主!晚辈此行前往枯叶村,在乱石岗上遭遇了一名黑衣高手的截杀!那人武功之高骇人听闻,若非后来有路过的江湖高人惊走了他,晚辈几人恐怕再也见不到盟主了!”
方少白在一旁惊呼出声:“……竟有此事?”
慕容问天动作一顿,脸上瞬间浮现出了震惊与怒意:“……岂有此理!逸儿,你可看清那人的面容?或是武功路数?”
“……晚辈武功低微看不清。”
上官逸摇了摇头脸上满是惭愧,“……那人全身黑衣出手极快,晚辈根本来不及反应。”
慕容问天的目光在上官逸身上停留了片刻,似乎在确认他有没有受伤,随后正要开口安抚。
上官逸却突然话锋一转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股神秘的颤抖:
“……但是,盟主,虽然那个黑衣人跑了,晚辈在整理李玄前辈当年战死的遗址时在那块被当年掌力震碎深埋地下的巨石缝隙深处抠出了一样东西。”
书房内原本有些急促的气氛在这一瞬间忽然凝滞了一下。
慕容问天背负在身后的手极其细微地动了动。但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上官逸。
方少白忍不住问道:“……发现了什么?”
上官逸下意识地按住了自己的胸口,仿佛那里藏着什么身家性命。
“……是一个残片。”
上官逸咽了口唾沫语气笃定,“看形状不像是兵刃,倒像是某种贴身信物的一角或者是某种特殊饰物崩碎后的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