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那些只存在于书本上的图案,到了这片茫茫林海之中,他又该如何分辨?每一种植物看起来都差不多。
他拄着树枝,像个幽灵一样在林中游荡。每走一步,腿上的伤口都像被撕裂一般。他不敢走得太远,生怕找不到回树洞的路。
他看到了一种开着小花的植物,觉得有些眼熟,像是书上说的蒲公英。他摘下几片叶子,犹豫了很久,还是塞进了嘴里。
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味瞬间在他口中炸开,他差点吐出来。但为了活命,他还是强忍着恶心,将叶子嚼碎咽了下去。
他又找到了一些潮湿的苔藓,笨拙地挤出里面的水分,一点点地润湿自己干裂的嘴唇。
中午时分,他发烧得更厉害了,视线开始出现重影。他知道自己快撑不住了。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咕咕”的叫声。
循声望去,他看到一只灰色的野鸡正在不远处的草丛里啄食。
食物!
上官逸的眼中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他所有的力气仿佛瞬间都回来了。
他匍匐在地上,利用灌木丛做掩护,一点一点地靠近。
那只野鸡很警惕,不时地抬起头,机警地环顾四周。
距离越来越近。
十步、五步、三步……
就是现在!
上官逸猛地从地上一跃而起,像一头捕食的猎豹,扑向了那只野鸡!
野鸡被这突如其来的袭击吓得尖叫一声,扑腾着翅膀想要飞走。
野鸡剧烈地挣扎,用它那尖锐的喙狠狠地啄在上官逸的手背上。很痛,但上官逸死也不松手。这是他的命!
他用另一只手死死地掐住野鸡的脖子,用尽全身的力气去拧。他能感觉到那脆弱的颈骨在他的掌中断裂的声音。
野鸡的挣扎渐渐停止了。
上官逸瘫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怀里抱着那只尚有余温的野鸡,脸上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他赢了。
他赢得了活下去的权利。
他没有火。他只能用一块尖锐的石头,笨拙地划开鸡的肚子,茹毛饮血。
温热的、带着浓重腥味的鸡血流入他的喉咙,滋润着他干涸的身体。他撕扯下带着血的鸡肉,大口地吞咽着。
这一幕如果被过去的那个“上官逸”看到,一定会惊骇地晕过去。但现在的他,只觉得这是天底下最美味的食物。
吃饱之后,力气恢复了一些。他又在附近找到了一条清澈的小溪,清洗了伤口,也喝足了水。
接下来的几天,他就守着这个树洞和这条小溪。
他开始学着分辨哪些植物可以果腹,哪些草药能够缓解他的高烧。他用尖锐的石头削制木矛,练习着如何更有效地捕猎。
他不再奔跑,不再迷茫。他像一头受伤的孤狼,躲在自己的巢穴里,默默地舔舐着伤口,耐心地等待着恢复力量的那一天。
他的脸庞日益消瘦,轮廓变得像刀削一样分明。他的眼神不再空洞,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野兽般的警惕和坚韧。
身体上的伤在慢慢愈合,而心里的伤,则被他用恨意一遍又一遍地磨砺着,变成了一把看不见的、淬着剧毒的剑。
半个月后的一天清晨。
上官逸站在溪水边,看着水中自己的倒影。
那个曾经的翩翩少年郎,已经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眼神冷厉、皮肤黝黑、身上布满伤疤的陌生人。
他腿上的伤已经结痂,虽然走路还有些跛,但已无大碍。他的身体因为持续的捕猎和劳作,变得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结实。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待在这里了。
是时候,走出这片山林,回到那个他既憎恨又必须面对的世界了。
他最后看了一眼那个庇护了他半个月的树洞,没有丝毫留恋,转过身,朝着山外的方向,大步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