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龙桥”上，一片死寂。
新浇筑的水泥碉堡，和那用钢轨铺成的桥面，在惨白的天光下，反射着冰冷的、充满了死亡气息的金属光泽。
桥东头的碉堡里，一个日本军曹，正打着哈欠，用望远镜，有一搭没一搭地，扫视着周围那片，一成不变的雪原。
“我说，黑田君，”他放下望远镜，对身旁那个，正一丝不苟地，擦拭着九二式重机枪的同伴，抱怨道，“你觉不觉得，山田大佐阁下，有点小题大做了？为了对付一个，早就不知道是死是活的‘杨疯子’，居然，把我们，从奉天，调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来，守这么一座破桥。”
“闭嘴！”那个名叫“黑田”的机枪手，头也不回，冷冷地说道，“你，最好，收起你那份该死的傲慢。不然，你会死得，很难看。”
“死？”那军曹不屑地，冷笑一声，“就凭那些，连枪都端不稳的支那泥腿子？我告诉你，黑田，我……”
他的话，还没有说完。
“砰——！！”
一声沉闷、却又充满了无可抗拒的死亡气息的枪响，毫无征兆地，从他们对面，那片看似空无一人的、遥远的山脊上，骤然响起！
那军曹的身体，猛地一震！
他那双还在嘲笑着什么的眼睛，瞬间，就凝固了！
他缓缓地，低下头，看着自己胸前那个，正在迅速扩大的、不断向外冒着鲜血的弹孔，脸上，写满了，不敢相信。
“呃……”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
但最终，他还是软软地，瘫倒在了那冰冷的射击口前，再也没有了声息。
“敌……敌袭！！”
黑田，在经过了最初的、零点一秒的震惊之后，猛地，就地一滚！同时，发出了凄厉的、如同杜鹃啼血般的咆哮！
他，甚至，连敌人在哪里，都不知道！
他只知道，那个传说中的，魔鬼。
来了！
“哒哒哒哒哒——！！”
他趴在地上，想也不想，就将那挺重机枪的枪口，对准了刚才枪声响起的大致方向，疯狂地，扣动了扳机！
“八嘎！怎么回事？！”
“是狙击手！在对面山脊！”
“快！还击！还击！！”
整个“黑龙桥”的防线，瞬间，就炸了锅！
所有的日本兵，都像一群被捅了窝的马蜂，乱糟糟地，开始寻找掩体，并且，朝着那片，空无一人的山脊，进行着毫无意义的火力压制！
而这，恰恰就是杨汝成，等待已久的机会！
“就是现在！”
“铁柱！动手！”
“哒哒哒哒哒——！！”
“轰！轰隆！”
早已埋伏在桥头正前方阵地上的王铁柱和他带领的二连，瞬间，就将他们所有的火力，都倾泻向了那两个，因为主官被狙杀，而陷入了短暂混乱的，碉堡！
一时间，整个“断魂崖”，都陷入了一片，枪林弹雨的，人间地狱！
……
“队长……您……您这一手，也太……太神了吧？！”
山脊上，赵小山通过望远镜，将这一切，都看得清清楚楚！他那张年轻的脸上，充满了，对身旁这个，如同神魔般的男人，最极致的，崇拜！
“少废话。”杨汝成的声音，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平静，“他，出来了吗？”
“还……还没有。”赵小山连忙，将望远镜，对准了那片，在炮火中，若隐若现的战场，“小鬼子，虽然乱了，但是，他们的防线，还在！铁塔哥他们，冲……冲不上去！”
“我知道。”杨汝成的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寒芒，“他，也知道。”
“所以，”
“他，快要，出来了。”
他缓缓地，将那杆，早已重新上膛的九七式狙击步枪，再一次，架在了那块，冰冷的岩石上。
这一次，他的枪口，对准的，不再是那些，在炮火中，垂死挣扎的，小鱼小虾。
而是，那片，在所有人都忽略了的，河对岸的，最深，也最黑暗的，丛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