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炖汤?苏贵人这是打算炖何种仙汤来补益心神?莫非是嫌朕赏赐的参片药力不足?也罢,若真炖成了,也给朕匀上一碗尝尝滋味如何?”
一个带着明显戏谑意味的低沉嗓音,含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笑意,蓦地在书房门口响起,打破了西偏殿内主仆三人关于“账本与炖汤孰轻孰重”的争论。
苏晚棠闻声,身体骤然一僵,仿佛被点了穴道。
她缓缓转过头,心脏不争气地漏跳了一拍——只见皇帝萧景珩不知何时已悄无声息地伫立在殿门处,一袭石青色常服,并未戴冠,只以一根玉簪束发,显得有几分闲适,却又丝毫不减天家威仪。
大总管李德全则抱着一摞半人高的奏折,低眉顺眼地跟在后方,努力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皇帝脸上那似笑非笑的神情,显然是将她方才那番“伤眼伤神不如炖汤”的高论和企图开溜的行径,一字不落地听了个完全。
“陛……陛下圣安!”苏晚棠慌忙从书案后绕出,敛衽行礼,脸上迅速堆起一个混合着尴尬、窘迫却又不得不强装镇定的笑容,脸颊微微发热,“臣妾……臣妾方才一时困倦,胡言乱语,口无遮拦,让陛下见笑了,实在该死。”
她心里的小人已经在哀嚎:怎么偏巧这个时候来了!
萧景珩并未立刻叫她起身,而是负手缓步踱入书房,目光先是扫过那张被各类账册、卷宗堆砌得几乎看不见原本颜色的花梨木书案,再落到苏晚棠那副如临大敌、眼神飘忽、恨不得立刻寻个地缝钻进去的生动表情上,唇角几不可察地向上弯起一个极小的弧度。
他走到书案前,骨节分明的手指随意拿起最上面一本厚厚的蓝皮账册,信手翻动了几页,纸张发出哗啦的轻响。
然后,他抬眸,目光重新投向依旧保持着行礼姿势、暗自叫苦的苏晚棠,语气平淡却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
“怎么,朕的瑾贵人,竟被这些死物账册难住了?”
苏晚棠维持着蹲福的姿势,腿已有些微酸,闻言立刻抬起一张苦瓜脸,决定将“懒妃”与“学渣”人设贯彻到底,声音都带上了几分委屈:“回陛下,臣妾……臣妾资质愚钝,于术算之道更是……更是一窍不通。看着这些密密麻麻的数字和条目,只觉得眼前发花,金星乱冒,头昏脑涨,犹如坐了晕船一般。实在……实在是有负陛下信任,惭愧至极。”
她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更可怜、更无助一些,最好能激起皇帝一丝“这娃没救了还是让她回去炖汤吧”的怜悯。
萧景珩看着她那副努力卖惨的模样,眼中笑意更深,却并未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