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是小姐，用这不知如何得来的热汤，硬生生把她从鬼门关拽了回来！
“别说话！省着力气，把剩下的喝完！”苏晚棠的声音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她稳住茯苓的身体，继续小心地喂着，眼神专注得如同在进行一场无声的战役。
整整一碗滚烫辛辣的红糖姜茶灌下去，茯苓的额头、鬓角开始渗出细密黏腻的汗珠，那冰冷僵硬的躯壳终于被这股从内而外生发的暖意渐渐浸润，剧烈的颤抖慢慢平复下去。
苏晚棠不敢松懈，立刻将茯苓放平躺好。
她又冲到院中，不顾井水的刺骨，打上一小盆冰冷的井水，将仅剩的一块还算干净的旧布帕浸透、拧干，一遍又一遍地敷在茯苓滚烫的额头上，替换下来的帕子热得几乎能烫手。
守夜的长更在紫禁城深处一声声敲响，从三更到四更，再到五更。苏晚棠就蜷缩在冰冷的脚踏上，目不转睛地守着，换水、敷额、擦拭茯苓额角的汗水。
直到窗外那沉沉的墨色天幕边缘，终于艰难地透出一抹灰白的鱼肚色，茯苓那滚烫灼人的体温，才如同退潮般，缓缓降了下来。
急促紊乱的呼吸也渐渐变得平稳悠长，她终于沉沉地陷入了安稳的、带着汗湿的睡眠之中。
苏晚棠累得几乎虚脱，浑身骨头像是散了架，后背靠在冰冷刺骨的墙壁上，寒气瞬间侵入骨髓。
她看着茯苓那张虽然依旧苍白、却不再泛着死气青紫，呼吸也趋于平稳的睡颜，心中那滔天的怒火和冰冷的杀意，终于缓缓平息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甸甸的、如同磐石般压在心头的东西——是责任，是守护，是劫后余生带来的、更紧密的羁绊。
她伸出冻得有些僵硬的手指，极其轻柔地拭去茯苓眼角残留的泪痕和汗渍。
指尖触碰到茯苓冰凉却已不再麻木的皮肤，苏晚棠的喉头微微发紧。
她俯下身，凑近茯苓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低哑却带着金石之诺般重量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
“傻丫头…跟着我这个‘体弱多病’的主子，荣华富贵，绫罗绸缎，眼下是指望不上了…”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这破败冰冷的听雨轩，最终落回茯苓脸上，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澄澈与坚定，“但…让你吃饱穿暖，不受冻饿之苦；护你周全，不遭人轻贱欺辱——”
她的声音压得更低，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这点，我苏晚棠，对天起誓，说到做到！”
熹微的晨光，终于艰难地穿透了听雨轩破败的窗棂，将一丝微弱的暖意投在冰冷的地面上，也映亮了苏晚棠眼中那如同初生朝阳般，破开寒夜、坚定升起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