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结果(2 / 2)

她猛地攥紧拳头,指节咯吱作响,却没再上前一步——那怒火里掺了太多无力,像一拳砸在空处,只剩下震得发麻的疼。

海瑟音指尖的寒意顺着神经爬上来,心里像堵着团浸了冰水的棉絮,又闷又沉。愤怒在胸腔里翻涌,却被她死死按在喉咙里,一个字也没说。她只是沉默地转向另一排记忆凝晶,指尖挨个儿抚过那些冰凉的棱面。

画面在她眼前碎裂又重组。

第156次,玄锋修斯浑身是伤地劈开黑雾,刚摸到核心的边缘,就被蜂拥而上的怪物拖进阴影,短刃脱手时还在不甘心地颤动。

第次,他在城邦议会厅里据理力争,转身时被身后淬毒的匕首刺穿小腹,倒下时眼里还映着政敌冷笑的脸。

第次,他背着药篓在森林里跋涉,脚下突然踩空,坠入布满尖石的深谷,最后一眼看到的,是药篓里散落的、还没来得及辨认的草药……

一次又一次的徒劳,一次又一次的戛然而止。海瑟音的指尖越来越凉,直到触到一颗完全黯淡的晶体,才猛地缩回手——掌心里,不知何时已沁出了一层冷汗。

刻律德拉的怒气像是被什么东西硬生生压了下去,胸膛的起伏渐渐平缓,但仍死死瞪着阿格斯,眉峰拧成个疙瘩:“所以你现在说这些,是想怎么样?”

阿格斯迎着他的目光,没有躲闪,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卑微的恳切:“我的愿望很简单。”

他抬手抹了把脸,指腹蹭过眼角的红痕,“我只想让他远离这些试炼,远离黑潮,远离所有需要他拿命去填的窟窿。让他像个普通人那样,晒晒太阳,种点花,哪怕忘了所有过往,只要能平平安安活下去……就够了。”

满室的记忆凝晶在他话音里轻轻嗡鸣,像是在为这个迟到了太久的愿望,发出一声微弱的应和。

阿格斯的声音忽然轻得像叹息,却带着不容错辨的决绝:“我希望他能离开逐火之旅。”

他望向窗外沉沉的暮色,仿佛能穿透云层看到远方的战场:“那趟旅程从一开始就不该有他。火会烧尽一切,包括他那点想护着谁的天真。不如让他去个没有黑潮、没有硝烟的地方,哪怕只是守着一方小院,看日升月落,也好过在一次次灼烧里耗尽最后一丝温度。”

指尖在展柜上留下淡淡的湿痕,他低声补了句:“这是我欠他的。”

海瑟音的指尖停在一枚晶体上,眉峰微蹙:“可预言里说过,他注定要与律法同行。”

阿格斯抬眼看向她,目光里忽然燃起一点微弱的光:“所以我才找你们。”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带着孤注一掷的恳切,“我想让你们合力,打破这个预言。不止是这一个,还有欧洛尼斯接下来要定下的那道——只要能让他避开这些,什么预言都该碎。”

他扫过刻律德拉和海瑟音,指尖因用力而微微发颤:“你们是唯一能帮他的人了。”

“为什么是我们?”海瑟音追问,眉头仍未舒展,显然对这突如其来的托付充满疑虑。

阿格斯长舒一口气,声音里带着难以言喻的疲惫与笃定:“因为你们是关键之人。”他抬手指向两人,目光在他们之间流转,“欧洛尼斯的预言里,你们的名字始终和他缠绕在一起——像是命运的丝线,剪不断,也拆不开。”

他顿了顿,指尖轻叩展柜:“只有与预言本身息息相关的人,才有机会让那既定的轨迹偏航。旁人再用力,也不过是撞在命运的石墙上。”

阿格斯的声音忽然染上几分萧索,像是被岁月磨去了棱角的石头:“一切本是命运的选择。”

他抬手抚过鬓角的白发,指尖颤了颤,“我做了一辈子岁月祭司,看惯了星辰按轨迹轮转,从没想着去逆什么天。如今却要撺掇你们去拆命运的架子,说出去怕是要被同行笑掉大牙。”

他自嘲地笑了笑,眼底的光却暗了下去:“或许真是活老糊涂了。”他望向窗外沉沉的夜色,像是在数自己剩下的日子,“这把老骨头撑不了多久了,说不定几年,甚至几个月后,就得去见大祭司了。”

话音顿了顿,他忽然转头看向两人,目光里竟生出几分孤注一掷的亮:“可只要能让他躲开那些刀子和黑潮……老糊涂就老糊涂吧,可笑就可笑吧。总好过等我闭眼时,还记着他在试炼里重复七万次的疼。”

刻律德拉正攥着拳,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忽然像是被什么东西猛地拽了一下——泰坦弥留时那些模糊的呓语毫无征兆地撞进脑海。

“……律法困不住……火里藏着……第七万八千六百七十二次……”

那些曾被他当作胡话的碎片,此刻竟与阿格斯口中的数字、与满室的记忆凝晶严丝合缝地对上了。他猛地一愣,瞳孔骤缩,下意识看向阿格斯,又转头望向那颗最亮的晶体,喉结动了动,却一时说不出话来。

原来那些呓语,根本不是疯话。

刻律德拉猛地抬头,目光锐利如刀,直直射向空无一人的高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压抑了许久的质问:“欧洛尼斯!你到底想做什么?!”

空旷的房间里响起回声,震得那些记忆凝晶微微嗡鸣。他盯着天花板上交错的铁架阴影,像是能穿透虚空看到那个制定一切的存在:“七万多次的试炼,一次次的抹杀与重置,连他最后记起一切的疯癫都要抹去——你布下这些预言,到底是想让他成为救世主,还是想把他磨成你手里的一把刀?!”

回声渐渐消散,只有满室的凝晶在无声闪烁,没有任何回应。可那沉默本身,却像一张无形的网,压得人喘不过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