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骂得唾沫横飞,把那几个好心劝她的老婆婆呛得脸色一阵红一阵白,连连后退。那个花白头发的婆婆气得直跺竹棍:“你……你这个人……真是不识好歹!好好好,我们不管!看你以后遭报应!”说完,拉着另一个婆婆,摇着头,气愤地走开了。
奶奶见没人再劝,更加得意,也更加疯狂地咒骂起来,把满腔的恶气都撒在我头上,好像我刨了她家祖坟一样。她坐在地上撒泼打滚的样子,和她嘴里那些恶毒到极点的诅咒,形成了一种极其丑陋又可怕的画面。
大伯和爷爷站在旁边,脸色难看至极。大伯想去拉奶奶,被她一把甩开。爷爷则是重重叹了口气,把脸扭到一边,蹲在地上,掏出旱烟袋,“吧嗒吧嗒”地抽起来,烟雾缭绕着他那张麻木的脸。四叔三叔和五姑幺叔他们,更是躲得远远的,生怕沾上这晦气。
我站在原地,听着那些不堪入耳的咒骂,一开始是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冲上去捂住她的嘴。但慢慢地,一种奇怪的冰凉感,从脚底板升起来,传遍了全身。
我看着奶奶那副歇斯底里的丑态,看着爷爷的沉默,看着大伯他们的躲闪,看着周围寨邻或同情或鄙夷的眼神……心里那股剧烈的愤怒,突然像被浇了一盆冰水,熄灭了,只剩下一种透骨的悲凉和……厌恶。
对,就是厌恶。深深的厌恶。
我突然觉得,跟这样的人,这样的“亲人”,再多说一句话,都是浪费力气。她的咒骂,就像疯狗乱吠,你越理它,它叫得越凶。
我深吸一口气,用力抹了把脸,把最后那点委屈的眼泪憋了回去。然后,我弯下腰,把吓坏了的小娴背到背上,又紧紧拉住小九的手。
小九抬头看着我,眼睛里还有恐惧和愤怒,但看到我异常平静的眼神,他愣了一下。
我对冉老师轻轻点了点头,声音平静得连自己都有些意外:“冉老师,我们回去了。”
冉老师看着我这副样子,眼神里充满了复杂的情感,有心疼,有赞许,最终也只是点了点头:“……路上小心。”
我没再看地上那个还在嚎叫咒骂的老太婆一眼,也没看那些所谓的“家人”,背着妹妹,拉着弟弟,转过身,一步一步,稳稳地朝着回新山洞的路走去。
奶奶见我要走,骂得更凶了,各种恶毒的诅咒像石头一样砸在我背后。
但我没有回头,也没有停下脚步。
山风迎面吹来,带着傍晚的凉意,也吹散了些许身后的污言秽语。我的脚步很沉,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又像踩在坚实的土地上。
我知道,从今天起,在我心里,某些东西已经彻底死了,彻底断了。有些亲人,比陌生人还不如,比山里的毒蛇更让人心寒。
这条路,以后只能靠我们姐弟三个,自己走下去了。再难,也得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