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姑在一旁,听着幺叔吹牛,脸上有点挂不住了,用胳膊肘捅了他一下:“得了吧你!吹牛不上税!就你那点出息!”
她转过头,对着我们,也摆出一副见过大世面的样子:“平萍,你别听你幺叔瞎吹。姑姑在广东厂里,追我的人才叫多呢!隔壁厂的那个主管,开小汽车的,天天给我送花!还有个温州的老板,说要带我去他家里看厂房……我都没答应!”
她捋了捋头发,做出一种挑剔的表情:“那些人,要么太老气,要么太滑头,没一个实在的。姑姑我啊,眼光高着呢!”
说着说着,她突然叹了口气,眼神有点飘远,声音也低了下来:“其实……要说实在人,还是以前来寨子里修路的那个王强……人挺憨厚的,干活也卖力气……”
幺叔一听,嗤笑一声:“得了吧姐!你还惦记那个穷修路的?他有啥?除了一身力气,啥也没有!连个像样的房子都盖不起!”
五姑被说中了心事,有点恼羞成怒,瞪了幺叔一眼:“你懂个屁!人实在比啥都强!像你?光会耍嘴皮子!”
眼看着两人要吵起来,我赶紧打断他们:“五姑,幺叔,肉汤还有,要不要再添点?”
两人这才停下争执,注意力又回到了肉上。
我看着他们俩,一个吹嘘着虚幻的过去,一个怀念着无果的缘分,心里有点不是滋味。他们就像两只被拴在奶奶身边的鸟,偶尔扑腾几下翅膀,向往着外面的天空,却怎么也飞不出那个小小的院子。几块肉,几句牛皮,就成了他们苦闷生活里一点点可怜的慰藉。
这顿“封口饭”,就在五姑和幺叔的吹嘘、争吵和满足的饱嗝中结束了。他们吃得肚皮滚圆,心满意足,之前的那些不痛快,好像也暂时被油水和饱腹感压了下去。
太阳开始偏西,山洞里的光线渐渐暗了下来。五姑和幺叔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准备下山了。
“平萍,小九,那我们走了啊。”五姑打着饱嗝说,“今天这肉……真不错。你们放心,姑姑和幺叔嘴巴严实着呢,肯定不往外说!”
幺叔也点点头,抹着嘴:“对!不说!绝对不说!”
我看着他们油光满面的脸,心里明白,这承诺能维持多久,完全取决于我们山洞里还能不能持续拿出让他们“封口”的东西。
送走他们,山洞里恢复了安静。肉香还没完全散去,但那股因为外人闯入而产生的紧绷感,也随着他们的离开而消散了。我看着墙上明显少了一块的腌肉,心里有点空落落的。
这深山里的日子,不光要对付野兽和辛苦,还要应付这些复杂的人情世故。什么时候,我们才能安安稳稳地,不用靠“交易”来守住自己那点辛苦挣来的东西呢?
小九和小娴开始收拾碗筷,狼崽们趴回原地打盹。我走到洞口,望着山下寨子里渐渐亮起的灯火。我们的秘密,暂时是守住了。但这条路,还长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