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滚。”她声音不大，却像冰碴子一样，砸在地上。
院子里瞬间安静了一下。
技术员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她：“慧萍，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跟我回去，我好好对你，啊？”他又想往前爬。
“滚！”慧萍姑猛地提高声音，因为激动，身子晃了晃，她妈赶紧扶住她。她指着技术员，手指都在发抖，“你保证过多少次了？啊？每次打完我，你就跪着求，扇自己巴掌，发毒誓……然后呢？然后等你喝多了，打得比上次还狠！我信够你了！我差点被你打死你知不知道？我差点连娃娃都保不住！你现在跑来哭？你的眼泪比茅坑里的蛆还让人恶心！给我滚！”
她一口气说完，剧烈地咳嗽起来，脸憋得通红。
技术员被他骂得愣住了，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他爹妈脸上也挂不住了，他爹沉下脸：“慧萍，你咋这么说话？小刘是诚心来接你的！你一个妇道人家，跑回娘家就算了，现在男人来请，你还这个态度？像什么话！”
“妇道人家？”慧萍姑的爹，唐老四终于爆发了，他把旱烟杆往地上狠狠一磕，“我姑娘差点被你们家的‘好儿子’打死！现在还跟我讲妇道？你们家的妇道就是挨打受气不能吭声是吧？滚！都给我滚！我家不欢迎你们！东西拿走，看着膈应！”
慧萍姑的哥婶好几个姐姐早就憋着火，这时都围了上来，一个个横眉怒目，手里拿着锄头扁担什么的，虽然没真动手，但那架势也够吓人。
“听见没？我爹让你们滚！”
“再不走，别怪我们不客气！”
“把人打成这样还有脸上门？呸！”
技术员一家被这阵势吓住了，面面相觑。技术员还跪在地上，想起来又不敢。他妈还想说什么，被唐老四用烟杆指着鼻子：“滚不滚？不滚我放狗了！”
最终，那一家子城里人，在唐家兄弟姐妹和邻居们的怒目而视下，灰溜溜地拎起地上的东西，狼狈地挤出了院子。技术员被他爹拽起来，跌跌撞撞地跟着走了，连头都没敢回。
墙外围观的人见没热闹看了，也渐渐散了，但议论声却没停。
我看着技术员一家消失在山路尽头，又看看院子里，慧萍姑被她妈扶着，慢慢走回屋里，那背影瘦弱得让人心疼。她哥砰地一声关紧了院门，把所有的喧嚣和目光都关在了外面。
小九拉拉我的衣角：“姐，慧萍姑不回去了？”
“嗯，不回去了。”我点点头，心里说不上是轻松还是更沉重。赶走了技术员，是解气，可慧萍姑以后的路，会更难走。一个怀了孕的被夫家嫌弃跑回娘家的女人，在这山村里，要承受的压力，才刚刚开始。
山风吹过，带着雨后的湿气。天边那道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散了，天色又阴沉下来。
牛日的男人，牛日的婚姻！我攥紧了拳头。慧萍姑用她的半条命，给我上了血淋淋的一课。我唐平萍，以后就是要饭，也绝不把指望放在任何男人身上！
活路，得靠自己一脚一脚踩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