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还没亮透,我就从床上爬起来了。屋里黑黢麻孔,静悄悄哩,只有我自己哩呼吸声。
昨晚奶奶那些恶毒哩骂声,好像还在耳朵边嗡嗡响,但我不怕了。心里那团火烧得旺旺哩,把害怕和委屈都烧成了灰。
我轻手轻脚地穿好衣服,背上书包,摸黑溜出小黑屋。院子里一个人都没得,堂屋门关得死死哩,奶奶他们肯定还在睡大觉。
没人给我做饭,没关系,我早就习惯喽。从书包里摸出昨天偷偷藏起来哩半个冷馒头,就着冷水,几口啃下去,肚子里总算有了点东西垫着。
然后,我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这个冰冷哩院子。
路上一个人都没得,只有清晨哩冷风刮在脸上,有点刺骨。但我心里热乎着,脚步迈得飞快。我要第一个到学校!我要读书!我要让他们看看,没得他们,我唐平萍照样活!还要活得更好!
走到学校门口,大门果然还锁着。我是第一个到哩。找了个背风哩墙角蹲着,拿出语文书,借着越来越亮哩天光,小声地读起来。字认得不全,但磕磕巴巴也能读下去。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小石头,在我心里垒起一堵墙,一堵能挡住外面风雨哩墙。
同学们陆陆续续都来了。看到我这么早蹲在墙角读书,都有点惊讶。小燕燕背着新书包跑过来,眼睛亮晶晶哩:“平萍!你咋来这么早?吃饭没?”
我合上书,摇摇头:“吃过了。”没说她给我哩那半个冷馒头。
她挨着我坐下,从书包里掏出个还热乎哩茶叶蛋,硬塞到我手里:“给你吃!我妈煮哩,我吃过了!”
我看着手里那个圆滚滚、热乎乎哩鸡蛋,鼻子有点发酸,但还是推了回去:“不要,我真吃过了。”
“哎呀!拿着嘛!”小燕燕有点急了,又把鸡蛋塞回来,“你看你瘦哩!肯定没吃早饭!跟我还客气啥子!”
推来推去,最后我还是收下了。鸡蛋壳热热哩,焐着我冰凉哩手,也焐着我哩心。
上课铃响了,大家一窝蜂涌进教室。小燕燕还是跟我坐一桌,她是我唯一哩朋友。
冉老师开始讲课哩时候,我坐得笔直,眼睛瞪得大大哩,生怕漏掉一个字。手里哩铅笔攥得紧紧哩,在本子上认真记着,虽然字写得歪歪扭扭,像鸡爪子刨哩一样。
下课哩时候,几个女娃儿围了过来。有心萍、小丽,还有慧萍和她侄女。她们平时不太跟我玩,今天却都好奇地看着我。
“平萍,”心萍先开口,声音小小的,“听说……你哩学费,是你自己交哩?真哩假哩?”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她们会问这个。我点点头:“嗯,我自己交哩。”
“哇!你好厉害哦!”小丽惊叹道,“你咋挣哩钱?卖山货啊?”
“嗯,挖了点药材,蘑菇啥哩。”我没敢说野猪的事。
“你奶奶……真哩没给你钱啊?还……还不让你读?”慧萍小声问,眼神里有点同情,又有点害怕。
我心里刺了一下,但还是硬着头皮说:“没给。不准我读。我自己挣哩钱,偷偷去交哩。”
几个女娃儿互相看了一眼,脸上都露出不可思议哩表情。
“天哪……要是我奶奶这样对我,我肯定……肯定早就饿死了……”心萍小声嘟囔,拍了拍胸口,好像很后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