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叔被问得哑口无言,讪讪地低下了头。
四叔梗着脖子嚷嚷:“那现在咋办?东西她都用了吃了,难道就这么算了?我们家就白吃亏了?”
“吃亏?”我一直低着头,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把我像件东西一样讨论,心里的火苗又蹭蹭往上冒。我猛地抬起头,声音不大,但很清晰,带着一股豁出去的硬气:“四叔,那鸡你少吃了吗?那肉那鱼,端午的时候,你们吃得满嘴流油,想过给我一口汤了吗?我吃的用的,不及你们一顿饭!到底谁吃亏?”
屋里一下子静了下来。所有人都没想到我会突然开口顶撞,而且句句戳在痛处。
四叔被我问得愣住,脸憋得像猪肝,扬起手想发作,被大伯用眼神制止了。
奶奶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我对村长说:“村长你听听!你听听这说的啥话!这哪是娃儿说的话?这就是个讨债鬼!冤孽!我们唐家容不下这样的子孙!”
“容不下?”我冷笑一声,眼泪在眼眶里打转,但我拼命忍着不让它掉下来,“我也没想再让你们容!那个柴房,你们爱关谁关谁!那个家,我不回了!”
说完这句话,我转身就要往外走。这个令人窒息的堂屋,我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站住!”村长喝住了我,语气严厉起来,“萍萍!事情还没说完,你往哪儿走!”
我停下脚步,背对着他们,肩膀因为激动和委屈而微微发抖。
村长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都少说两句!吵能解决问题吗?”他转向奶奶和大伯,“成凌家的,学冬是你们儿子,萍萍是你们孙女。血脉亲情,是断不了的。今天我把话放这儿,萍萍还是个孩子,读书的年纪,你们有责任管她吃穿,供她上学!要是再发生饿着孩子、逼得孩子跑出去的事,我这个村长,就要代表村里上门说道说道了!到时候,丢的可不只是你们唐家一家的脸!”
他又看向我,语气沉重:“萍萍,你也有不对的地方。再咋样,砍门槛是胡闹!以后不能再这样!有啥委屈,跟冉老师说,跟村里说,但不能走极端,听见没?”
我咬着嘴唇,没吭声。心里却知道,村长这是在给我,也是给他们,找一个台阶下。
屋里陷入了沉默。只有奶奶粗重的喘气声。
过了好一会儿,大伯才闷声闷气地开口,像是下了很大决心:“行了,妈,老三老四,都少说两句。村长说得对,家丑不可外扬。萍萍……以后家里有她一口饭吃。学,也继续上。”
这算是……妥协了?一种不情不愿的、为了面子的妥协。
奶奶狠狠瞪了我一眼,别过头去,没再说话。三叔四叔他们也阴沉着脸,不再吭声。
村长站起身:“那就这么着吧。萍萍,你先回你屋去。以后好好上学,别惹事。”
我站在原地,没动。回我屋?那个小黑屋?听着好像是一切回到了原点,但我知道,什么都不同了。他们恨我,我怕他们。那个家,再也回不去了。
但我没再争辩。现在不是硬碰硬的时候。村长出面,暂时压住了他们,给了我一个能继续上学、不至于饿死的空间。这就够了。
我慢慢地转过身,没看任何人,低着头,走出了压抑的堂屋。
院外的阳光刺得我眼睛疼。
这场审判,没有赢家。
但我好像,为自己挣到了一丝喘气的机会。
只是,以后的日子,恐怕更难了。
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奶奶和叔叔婶婶们那阴沉的眼神告诉我,这事,没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