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结束了。他们的盛宴结束了。
我的“端午”,也结束了。
我慢慢从床上爬起来,腿都麻了。轻轻拉开门,一股浓烈的、混杂的肉香味扑面而来,院子里似乎还残留着刚才的热闹和油腻。
堂屋的门没关严,里面黑乎乎的。我鬼使神差地走过去,推开一点门缝。
桌子上杯盘狼藉。啃剩的鸡骨头,鱼刺,空了的碗碟,还有凝固的油渍。空气里弥漫着酒气、油烟和剩菜的味道。
我的目光扫过桌子,突然定住了。
在桌子靠里面的角落,有一个碗,里面好像……还有小半碗菜?好像是……肉?还有一些土豆什么的。
我的心突然砰砰跳起来!是忘了吗?是……留给我的?
这个念头像一点火星,瞬间把我心里那点死灰又点燃了。我几乎是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走进去,走到桌子边。
看清了。那不是什么好肉,是些碎碎的、带着肥肉的边角料,和炖得烂糊的土豆混在一起,大概是最后从锅底刮出来的。油已经凝固了,白花花地糊在碗边上。
但就算是这样,那也是肉啊!是热过的、有油水的、带着酱油香味的肉!
我颤抖着手,伸向那个碗。
就在我的手指快要碰到碗边的时候,里屋传来奶奶一声咳嗽,还有含糊的嘟囔:“……收拾干净点……别招苍蝇……”
我的手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缩了回来!
不是忘了。是剩的。是不要的。是怕招苍蝇才没扔掉的。
那点刚刚燃起的火星,噗地一下,被彻底踩灭了。只剩下更深的冰冷和难堪。
我看着那碗残羹冷炙,突然觉得一阵反胃。不是饿,是恶心。对自己刚才那一瞬间的期待和激动,感到无比的恶心。
我转身,飞快地跑出堂屋,跑回我的小黑屋,再一次重重地关上门!
这一次,我没有再哭。
我靠在门板上,大口地喘着气。胃里的冷粽子还在,外面的肉香几乎散尽了,只剩下一点点若有若无的油腻尾调。
冰冷的粽子,和那碗冰冷的剩肉,其实没什么区别。
都是别人不要的,施舍的,或者遗忘的。
这个端午,真的过去了。
我爬上床,扯过被子盖住自己。
不怕了。
也不盼了。
就这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