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雅低着头，眼泪珠子啪嗒啪嗒往下掉，混在冷饭里，她也不擦，就那么和着咸涩往嘴里扒。我用胳膊肘碰碰她，她摇摇头，瘦小的肩膀一抽一抽的。
晚上更难熬。我和小雅直接被扫地出门，安置在了堆放农具杂物的偏房。地上铺了点干枯发霉的稻草，就是我们的床。夜风从墙缝里钻进来，飕飕地刮在身上。老鼠在角落里窸窸窣窣，嚣张得很。
隔着薄薄的墙板，堂屋里的喧嚣毫无遮挡地传过来。
大伯的声音最响，带着酒意：“……量地的时候都得去！盯紧了！少算一尺都不行！”
三叔慢悠悠地接话，话里有话：“大哥说的是，这钱是咱们兄弟的血汗钱，不能马虎。就是不知道幺弟那份，妈打算咋算？”这是在探奶奶的口风，生怕幺叔分走一杯羹。
四叔立刻抱怨：“我那块好田才划进去个角！亏大了！妈，到时候你得帮我去说道说道！”
奶奶的声音尖利又兴奋，盘算得噼啪响：“放心！一个都少不了！你们兄弟齐心，还怕别人？那些想占便宜的，门都没有！等钱下来，老大你家起新屋，老三老四你们孩子也快生了，正好用上……学冬（我爸）那份，我先替他拿着！”
他们热火朝天地规划着拿钱后的美好生活，起新房、买电视、甚至想着以后在路边开个店。他们的未来，被那笔还没到手的补偿款照得金光闪闪。
而我们呢？我和小雅的未来，是身下扎人的稻草，是碗里冰凉的剩饭，是这间漏风的破屋。
没有人问一句我爸妈在浙江苦不苦，什么时候回来。
更没有人在意小雅多想挨着她爸妈睡一晚。我知道，她偷偷望着大伯家那间亮堂的正房，那是家里最好的屋子，床又大又暖和。可她只能跟我挤在这冰冷的稻草堆里，听着隔壁她爸妈逗弄弟弟的笑声，偷偷把眼泪憋回去。
老鼠又窸窣跑过。
小雅在梦里抽噎着，含混地喊了一声“妈”。
我蜷缩起来，把破被子往上拉了拉，盖住头，却盖不住那阵阵传来的、属于别人的热闹和温暖。
勘探的炮声夜里也歇了。
但我觉得，这个家，比被炮炸还要乱，还要冷。
路还没修通，人心里的算计，却已经深得见不到底了。爷爷奶奶、叔叔婶婶，每个人心里都打着小九九，那笔补偿款像块肥肉，引来了饿狼，也照出了藏在皮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