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这个家里,更像是个多余的影子。二舅舅看见我,十个眼神里有九个是嫌弃,一个是怒火。
“呆头鹅!滚远点!挡老子道了!”
“瞅你那蠢样!吃饭都能掉米粒!浪费粮食!”
“外姓的小杂种,白吃我家的饭!”
他动不动就骂,有时候火气上来了,抬手就打。巴掌、笤帚疙瘩、鞋底子,逮着什么用什么。我身上经常青一块紫一块。我不敢哭,越哭他打得越狠,骂得越难听。
他最爱骂的就是“外婆带外孙女,不要脸,老不死的”。好像我和外婆是这个家的罪人,是趴在他身上吸血的虫子。
外婆有时候会偷偷把我拉到一边,撩起我的衣服看看身上的伤,眼圈红红的,用手轻轻摸着,嘴里喃喃地骂:“那个天杀的…畜生啊…”可她也没办法,她老了,压不住那个混账儿子了。她只能更小心地看着我,尽量让我躲着二舅舅走。
家里的气氛比天气还冷。每个人说话都小心翼翼的,走路都踮着脚尖,生怕弄出点动静,就招来那尊凶神。
二舅妈李金花肉眼可见地瘦了下去,脸上没了刚来时候的那点红润,总是苍白的,眼神怯怯的,带着惊惶。她干活更卖力了,几乎包揽了所有家务,好像想用这个来换取一点安宁。可没啥用,二舅舅想找茬,怎么都能找到。
她偶尔会和外婆悄悄说两句话,声音低低的,带着哭音。外婆就叹着气,拍拍她的手,也说不出的啥安慰的话来。有时候,她看到我挨骂挨打,眼神里会流露出一丝同病相怜的悲哀,但也很快低下头,不敢多看。
深秋的破叶子早就掉光了,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在北风里嘎吱嘎吱地响,听着就萧条。院墙根下的草早就枯黄冻僵了。太阳就算出来,也是白晃晃的,没什么热气。
我们整天缩着脖子,揣着手,在家里尽量找个不惹眼的角落待着。心里那根弦总是绷得紧紧的,不知道下一场风暴什么时候会来,会砸在谁头上。
二舅舅那骂骂咧咧的声音,就像这寒冬里的冷风,无孔不入,吹得人从骨头缝里往外冒凉气。
“老不死的!”
“呆头鹅!”
“一窝傻子!”
这些声音,和呼啸的北风混在一起,成了这个冬天最刺骨、最难熬的背景音。日子好像望不到头,就这么一天天在寒冷和恐惧里熬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