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声音在密室中回荡,每一个字都承载着历史的重量与未来的希冀。这是一份融合了古人智慧、后世洞察与当下急迫需求的宏大计划,它在公子受面前,展开了一幅远比争夺王位更加波澜壮阔的画卷。
河图洛书的幽光映照着她看似坚毅的脸庞。
她描绘的宏图,巩固王权、革新制度、引领文明固然是真诚的,是她基于知识和理性所能构想出的最佳路径。但在那宏大叙事的阴影之下,在她灵魂的最深处,涌动着一股更为原始、更为个人、也更为炽烈的暗流。
那是对她自身命运的怨怼与反抗。
当公子受沉浸在她勾勒的王朝未来时,她的内心却在经历着一场无人知晓的风暴。
她来自一个信息爆炸、个体权利至少在法律层面被尊重的时代,拥有着独立的人格和专业的技能。然而,一觉醒来,却被迫置身于这个视人命如草芥、王权与神权压得人喘不过气的商朝。
她带着现代人的知识和视角,如同一个手持精密地图的旅人,却被迫行走在一片完全遵循丛林法则的原始地带。这种认知的错位感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她。她内心深处,何尝没有一丝属于现代人的高傲?她看得懂星辰轨迹背后的物理规律,理解社会运行的底层逻辑,能进行复杂的数学计算……但这些在这里,要么被视为“巫术”,要么就毫无用武之地,甚至可能为她招来杀身之祸。
为了生存,她不得不屈服。她不得不学习这个时代的语言和规则,不得不戴上“贞人”的面具,不得不利用那些她内心或许并不完全认同的“巫术”和“天命”来包装自己的知识和能力。她像一个异类,努力模仿着当地人的言行,生怕被看出破绽,被当作妖孽烧死。这种时时刻刻的伪装和自我压抑,让她倍感疲惫和屈辱。
更让她无法忍受的是,她的穿越绝非偶然!她是被某种力量有意召唤或选择至此的!
她所谓的“天命大巫”身份,也是一个被精心安排的角色,一个用于达成某种未知目的的工具!
她就像一个提线木偶,看似在自主行动,一举一动却可能都在某个无形剧本的规划之内。她所有的挣扎,所有的努力,是否也只是那“大手”推动下的一部分?
她不想做什么狗屁“天命大巫”!不想被所谓的“天命”捆绑,去完成某个她都不知道是什么的使命!她不想自己的存在价值,仅仅被定义为“变量”或“工具”!
她只想做永宁。
那个来自二十一世纪,或许有缺点,或许有矛盾,或许但拥有独立意志和选择权利的普通女性。她想凭自己的喜好生活,想爱,想恨,想哭,想笑,而不是时时刻刻被卷入王朝兴衰、规则博弈的宏大而危险的漩涡中。
她想堂堂正正地做自己。
这份极其私密的渴望,才是她所有行动最根本的引擎。劝说公子受,革新殷商,探寻规则奥秘……这些宏大目标背后,隐藏着她一个小小的、却无比坚定的私心。
她要借助这一切,打破施加在她身上的无形枷锁!
她要利用公子受的王室血脉和力量,利用莘氏的地下网络,利用河图洛书的奥秘,甚至利用即将到来的王朝风暴,作为她个人挣脱命运摆布的阶梯和武器!
她要在改变殷商命运的过程中,同时改写她自己作为“天命人”的命运!
如果这个世界是一个程序,她就要找到那个后门,拿到管理员权限,删除那个强加给她的“天命大巫”脚本。
如果这是一场被导演的戏剧,她就要抢夺编剧的笔,撕掉既定的剧本,写出属于自己的结局。
只有搅动风云,只有站在足够高的位置,掌握足够强的力量,她才有可能拥有说不的资格,才有可能摆脱那无形的操控,真正获得“生而为人”的自由。
所以,她的目光虽然望着殷商的未来,但她的脚尖,始终对着自己回家的路,一条不是空间上,而是存在意义上,回归真我,夺回自主权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