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之间几乎没有言语,只有卜甲移动、叠放时发出的轻微碰撞声,以及灯芯燃烧的细响。
地上狼藉的碎片渐渐减少,取而代之的,是在两人之间那片清理出的空地上,逐渐铺展开的、一片片承载着古老秘密的拼图。
永宁的目光如同最精密的筛子,在那些细密的卜辞间缓缓扫过。
她在扫过刻有“贞人理”的甲片时心中都会微微一动,然后她的指尖停留在一片边缘有些焦灼痕迹的龟甲上。上面的刻文清晰而密集,记录着一次重要的祭祀问卜:
“癸巳卜,贞:翌甲午,侑于上甲,三牛?大吉。”
“癸巳卜,贞:王后疾,其延?贞人胥。”
“癸巳日……王后有疾,贞人胥占卜问是否会迁延……”
她低声念出,声音在寂静中显得格外清晰。
她一边念着一边立刻在身旁堆积如山的甲片中快速翻找,指尖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敏锐。
很快,几片大小相近、卜辞风格一致的龟甲被她挑拣出来。
她将它们并排铺开,昏黄的灯火下,那些冰冷的刻痕仿佛活了过来。
“甲午卜,贞:王后疾,御于妣癸?贞人争。”
“乙未卜,贞:王后疾,今夕其瘳?贞人亘。”
“丙申卜,贞:王后疾,旬无咎?贞人准。”
“丁酉卜,贞:王后疾,其……贞人……”
永宁的指尖顺着日期和贞人的署名一路滑下去,眉头越蹙越紧,如同锁上了一道无形的枷锁。
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癸巳、甲午、乙未、丙申……连续四日,每日两占,皆问王后之疾!这频率……远超常制!”
她的手指停在丁酉日那片龟甲上,那里记录着王后当日清晨的占卜。
然而,最关键的部分,本该刻着贞人署名的地方,却是一片令人不安的空白。
甲片表面光洁,仿佛被什么东西硬生生磨平了那至关重要的名字,只留下一个触目惊心的、象征缺失的凹坑。
“空无……”
陆亚不知何时已凑近,他紧挨着永宁,呼出的气息拂过永宁的鬓角。
他的目光死死钉在那片空白处,幽暗而专注:“丁酉日……王后暴毙之日!本该值守的贞人……名字竟被抹去?欲盖弥彰!”
他的视线猛地扫向旁边另一片甲,上面记载着王后突发恶疾前几日的另一则看似寻常的卜辞。
“辛卯卜,贞:卫武,婚媾于阮,其吉?贞人历。允吉。”
“辛卯日……”
他的瞳孔骤然收缩,如同针尖般锐利:“大王护卫武,婚配阮……就在王后恶疾突发前四日!”
他猛地抬头看向永宁,眼中交织着惊疑与一丝终于抓住线索的锐利:“武……阮……吾记得占氏……”
哈?
永宁像只土拨鼠一样惊讶无比。
这卜甲上说的分明就是占阮和占武。王后是三年前去世的,他俩在王后死前四天结的婚……
呃……
那占甲、占乙、占丙……
不能吧?
这么劲爆的吗?
别是那个贞人历瞎刻……刻……
唔……应该不可能。
她的心也随即一沉,努力回想起那日占阮递给她锦囊时的情形。
占阮……好像眼神有些复杂来着……
唉……谁能想到占阮给的锦囊中是刻有“子羡”王名的玉璋。
这个瓜……好像有些太大了……吃不下啊!
永宁表面平静得毫无波澜,实际上她连同侍官义的那句“阮姑……王后……”,她都把它串联起来了。
她脑洞大开,脑海里已经拼凑编写出无数个劲爆狗血的剧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