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是比任何轰鸣都更刺耳的刑罚。
风停了，烛火却在疯狂摇曳，拉长了地面上每一道孤寂的影子。
秦尘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四肢百骸都僵硬得如同被寒冰封镇。
他死死地盯着那道背影，那道哪怕化作飞灰也能在他魂魄深处烙下印记的背影。
断裂的长枪，洗得发白的旧袍，以及因常年冲锋陷阵而习惯性微塌的左肩……
那是萧云霆！
是他从尸山血海中背出来的兄弟，是他亲手扶上帅位，托付了整个雷狱军团的大哥！
他不是应该……战死在千年前那场背叛的血色黄昏中了吗？
喉头干涩得仿佛要裂开，秦尘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就在此时，那道身影缓缓转了过来。
一张被岁月与痛苦侵蚀得沟壑纵横的脸，眼神浑浊却又藏着焚尽一切的烈火。
他看着秦尘，像是看着一个熟悉又陌生的故人。
不等秦尘开口，萧云霆已经抬起了手，随意一挥。
“退下。”
他声音沙哑，如同两块粗粝的岩石在摩擦。
那七十二具杀气腾腾的傀儡，竟如潮水般齐齐后退，森然的杀机瞬间消散无踪。
大殿中央那口不断嗡鸣的铜钟，也在这两个字落下的瞬间，戛然而止。
整个世界，只剩下萧云霆那双穿透了千年时光的眼睛，和那句轻飘飘却重如山岳的问话。
“四弟，你来了……”
他顿了顿，嘴角勾起一抹说不清是悲是讽的弧度。
“可你知道，他们等你多久了吗？”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轰隆——！
整座大殿的地面毫无征兆地炸裂开来，坚硬的青石板如同纸片般被掀飞，一道通体漆黑的古老石碑，裹挟着无尽的苍凉与死气，从地底深处冲天而起，重重地矗立在大殿中央！
石碑高达三丈，碑面光滑如镜，却无一字。
然而，在那漆黑的碑体上，却密密麻麻地篆刻着无数繁复而狰狞的纹路——那是雷狱军团独有的战纹，每一道，都代表着一场血战，一个荣耀！
“是‘命契碑’！”秦尘识海中，那白衣少年残影的声音陡然变得尖锐而急促，“这是当年战死的三百兄弟，以最后的神魂与不屈的战意凝结而成的英灵之碑！它本应被黑楼的禁制彻底封印，为何……为何会因你的靠近而复苏！”
萧云霆仿佛没有听到那残影的惊呼，他缓缓上前一步，布满老茧的指尖，带着一丝近乎病态的温柔，轻轻抚过冰冷的碑面。
他的声音低沉得如同梦呓，又带着泣血般的悲怆。
“当年，这上面的每一道战纹，都刻着一个名字。可现在……全被抹去了。”
殿内悬挂的七盏魂灯在同一时间剧烈颤动，灯焰中，赤枭的虚影扭曲不定，带着压抑千年的哽咽声，在秦尘的脑海中回荡：“大哥说……大哥说，若你不来为我们正名，我们就只能舍弃英灵之躯，化作怨鬼，向这天地索命！”
索命！
这两个字如同一柄烧红的铁锤，狠狠砸在秦尘的心脏上。
他的喉头剧烈地滚动了一下，右手五指攥紧，指尖那一点微弱的雷芽，不受控制地疯狂震颤，泄露着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他忽然明白了。
这不是质问，这是最后的通牒。
“扑通”一声。
秦尘单膝跪地，动作沉重而决绝。
他没有辩解，没有迟疑，抬起左手，用牙齿狠狠咬破食指指尖！
鲜血涌出，带着一丝淡淡的金色雷光。
他以指为笔，以血为墨，在那无字的命契碑上，重重地写下了第一个名字——
“赤枭”！
就在这两个字成形的刹那，整座命契碑轰然一震！
碑面上密布的雷狱战纹仿佛活了过来，迸发出万丈雷光！
“吼！”
一道璀璨的金色虚影，咆哮着自碑中冲天而出，那正是赤枭临终前最巅峰的模样！
他身披雷铠，手持战戈，对着秦尘的方向重重一抱拳，声如洪钟：“雷狱军团，赤枭，谢少主正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