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姬的手僵在半空,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去。她看着项羽那写满焦躁与不耐的侧脸,看着他眼中那跃动不息的苍白火焰,一股冰冷的寒意从心底蔓延开来。
曾经,她的触碰,她的剑舞,她的柔声细语,是唯一能稍稍抚平他内心躁动、让那苍白劫火暂时蛰伏的力量。可如今……这份力量正在急速消退。
她默默地收回手,没有再尝试靠近,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如同一个美丽而哀伤的影子。她知道,他心中的困兽,已非她的柔情所能安抚。那源于骄傲被现实挑战、源于霸业出现裂痕的焦虑与暴怒,已然与那诡异的苍白火焰深度融合,形成了他灵魂新的底色。
项羽似乎也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激,他烦躁地揉了揉额头,瞥了一眼沉默的虞姬,语气稍稍缓和,却依旧带着隔阂:“朕无事……你且先去安歇。”
他没有像过去那样,会在她面前流露出丝毫脆弱或迷茫。此刻的他,拒绝任何形式的“软弱”暴露,哪怕是在最亲近的人面前。那份骄傲,已经成为他最后的铠甲,也是禁锢他灵魂的最坚固囚笼。
虞姬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复杂,有爱恋,有担忧,更有一种近乎绝望的无力。她没有再多言,只是柔顺地应了一声:“是,大王也请早些安置。”
她转身,离去的身影在烛光下拉得悠长而孤寂。她知道,自己能做的,已经越来越有限。这骄傲的囚笼,她打不破,甚至……连靠近,都变得如此困难。
寝殿内,再次只剩下项羽一人。他猛地一拳砸在案几上,碗盏跳动,汤汁泼洒。他胸中的戾气无处宣泄,那苍白的劫火在他体内奔腾咆哮,渴望着毁灭,渴望着用敌人的鲜血与哀嚎来证明他依旧无敌,来填补那日益扩大的空虚与恐惧。
林煜和禽滑素悄然退出了这片令人窒息的空间。
“虞姬……也快无能为力了。”禽滑素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的骄傲,已经变成了一种病……一种拒绝一切解药的绝症。”
林煜望着彭城王宫那在夜色中如同巨兽蛰伏的轮廓,沉重地点了点头:“囚笼已成。他亲手打造的骄傲壁垒,外面的人进不去,而他自己……也出不来了。劫火在其中燃烧,只会将他最后的理智与人性,也一并焚为灰烬。”
“接下来会怎样?”禽滑素问道。
林煜的右眼,那计数器上的读数在夜色中泛着幽幽的红光,他低声道:
“当囚笼里的困兽,再也无法忍受内部的压力时……它唯一的选择,就是拖着这座囚笼,撞向外界的一切,直至……同归于尽。”
骄傲的囚笼,正伴随着霸业根基的动摇,缓缓沉入无可挽回的深渊。而笼中的霸王,他的疯狂与毁灭,也即将达到顶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