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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2章 纸上的元帅与地上的猫(1 / 2)

时间像医疗所里渗漏的雨水,缓慢而固执地向前滴淌。在消毒水气味和断续呻吟构成的背景音里,几天的时间过去了。

日历,如果这里还有人关心的话,已经悄然翻到了二月初。严寒依旧统治着这片土地,但从谷仓缝隙钻进来的风,似乎少了几分刺骨的凌厉,多了一丝徘徊在冰点附近的、犹豫不决的湿冷。

艾琳·洛朗的伤口,在匮乏但基础的医疗护理,以及近乎动物般的顽强恢复力下,好了很多。

那道曾被怪异生物撕裂的腰部创伤,表面已经结起了深红色的痂,周围的肿胀消退了大半。

虽然内部依旧会随着动作传来阵阵闷痛,牵扯感明显,远未痊愈,但她至少可以不用完全依赖卡娜的搀扶,自己小心翼翼地、缓慢地移动了。

这个进步,在拥挤不堪、床位永远比需要它的人少的医疗所里,意味着资源的再分配。

当一名军医巡查时,注意到艾琳已经能够自己坐起,甚至尝试着短距离行走后,他只是简短地点了点头,用听不出情绪的声音说:“你能动了。床位留给更需要的人。”

没有多余的安慰,没有对未来的指示,只是一个基于效率的、冷酷的事实陈述。

艾琳沉默地接受了。她甚至没有去看卡娜,只是开始慢慢地、动作僵硬地收拾自己那少得可怜的物品——其实就是那件更破旧些的军大衣,一个空空的水壶,以及卡娜不知从哪里找来的一块相对干净的布,用来包裹她们两人共有的、少得可怜的个人物品。

还有,那张被她塞在包里、冰冷而毫无意义的晋升令。

卡娜默默地帮着她,脸上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医疗所固然是痛苦之地,但至少这里有相对稳定的食物(尽管稀薄),有屋顶,有医护人员(尽管疲惫不堪)。

离开这里,意味着重新回到连队那个未知的、可能更加不堪的临时住所,意味着重新直面战争的不确定性和物资的极端匮乏。

但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把睡得迷迷糊糊的小猫埃托瓦勒重新揣进怀里,用体温为它抵御外面的寒冷。

她们离开了谷仓。外面的光线让艾琳眯起了眼睛。圣尼古拉村依旧混乱,泥泞的道路被无数双脚和车轮碾过,变成了粘稠的沼泽。

空气中弥漫着马粪、湿木头、劣质烟草和未完全散去的硝烟混合的复杂气味。与医疗所里那种封闭的、浓缩的痛苦相比,这里的混乱带着一种粗粝的、属于后方的“生机”。

连队的临时住所,位于村子边缘一个半塌的农舍里。屋顶塌了一半,墙壁上布满了裂痕和弹孔,勉强用木板和帆布堵着。

里面没有床,只有铺在潮湿地面上的厚厚一层干草。几十个士兵挤在里面,空气污浊,但至少比露天要强。当艾琳和卡娜蹒跚着走进来时,引起了一阵微小的骚动。

“中士!”勒布朗第一个看到她们,从草铺上坐起身。他的脸上带着惯有的那种混合着精明和疲惫的神色,但眼神里确实有一丝看到熟悉面孔的放松。“能动了?看来医疗所的饭比我们的强点。”

其他士兵也纷纷投来目光,有好奇,有麻木,也有淡淡的、几乎看不出的欢迎。

他们都是从那场炼狱中一起爬出来的,彼此之间有一种无需言说的、基于共同创伤的联系。有人往旁边挪了挪,给她们腾出了一小块可以坐下的干草位置。

艾琳只是点了点头,算是回应了勒布朗,然后在卡娜的帮助下,缓慢而小心地坐了下来。

腰部的伤口在坐下的瞬间传来一阵钝痛,让她轻轻吸了口气。她环顾四周,这里的环境比医疗所更差,但奇怪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属于“自己人”的松散氛围,让她紧绷的神经稍微松弛了一丝。

卡娜把埃托瓦勒放在自己并拢的膝盖上。小猫似乎对新的环境有些不安,竖起耳朵,警惕地打量着周围陌生的面孔和昏暗的光线。

但它很快就在卡娜轻柔的抚摸下平静下来,开始用爪子扒拉着一根散落的干草茎,自得其乐。

日子,就在这种压抑的、无所事事的等待中缓慢爬行。食物配给依旧少得可怜,通常是硬得像石头、能崩掉牙的黑面包,以及一碗清澈见底、偶尔飘着几片烂菜叶的所谓“汤”。

寒冷是永恒的敌人,所有人只能依靠挤在一起和单薄的军大衣硬扛。唯一的“娱乐”,可能就是看着埃托瓦勒追着自己的尾巴打转,或者试图捕捉在干草堆里窸窣作响(可能并不存在)的老鼠。

这只小猫,成了这个昏暗角落里唯一的、流动的生命之光,它的每一个憨态可掬的动作,都能引来几道注视的目光,甚至偶尔会有人扯动嘴角,露出一个几乎不能称之为笑容的、短暂的肌肉牵动。

这天下午,天色阴沉,仓库里光线昏暗。士兵们大多蜷缩在自己的铺位上,有的在擦拭所剩无几的武器零件,有的在打盹,有的只是睁着眼睛,望着结满蛛网的房梁发呆。炉子边围着一小圈人,徒劳地试图汲取更多热量。

拉斐尔从外面走了进来,带进一股冷风,也带回来一份皱巴巴、边缘破损的报纸。

拉斐尔是勒布朗同期参军的伙伴,一个农民家的壮实小伙子,肩膀宽阔,手掌粗大,但脸上却带着点与他体型不太相称的、因为读过几年书而残留的斯文气。

在这支文盲居多的队伍里,他那点识字的能力让他成了临时的“读报员”。

“有报纸。”拉斐尔言简意赅地说了一句,在炉子边找了个地方坐下,摊开那份报纸。

几个靠近的士兵懒洋洋地抬了抬眼,没多大兴趣。新闻对于他们来说,往往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与他们切身感受到的泥泞、寒冷和死亡关系不大。

拉斐尔清了清嗓子,开始读。他的声音平铺直叙,没有任何起伏,像在念一份与他无关的货物清单。

“主标题,”他顿了一下,似乎辨认了一下那超大号的粗体字,“霞飞,法兰西元帅!”

没有人反应。仓库里只有炉火偶尔发出的噼啪声。

他继续念副标题:“共和国授予‘马恩河胜利者’最高军事殊荣。”

引文:“他于危难之际挽救了巴黎,拯救了法兰西。国家将以元帅权杖回应1914年9月的奇迹。”

拉斐尔抬起头,看了看报纸上那幅模糊的肖像画印刷,补充了一句:“配了图,霞飞元帅的像,看着挺严肃。”

他接着往下念新闻正文,那充满溢美之词的报道,在他毫无感情的朗读下,显得格外怪异和空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