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琳照做了。坚硬的木材和金属撞在她的肩骨上,带来一阵闷痛。她甚至能感觉到之前被飞艇碎片划伤、刚刚愈合不久的伤口在压力下隐隐作痛。但她没有退缩,反而更加用力地将枪托压进去,仿佛通过这种自虐般的疼痛,可以抵消掉一些内心深处的焦虑和恐惧。
露西尔试了几次都因为怕疼而失败,枪托总是滑开。马尔罗中士走过去,站在她身后,几乎是半强制地用手压住她的肩膀和抵枪的位置。
“怕疼?战场上德国佬的子弹和刺刀可不会跟你客气!现在疼,好过到时候被开膛破肚!”他的声音在她耳边炸开,露西尔吓得浑身僵硬,但这次,枪总算是稳稳地抵住了。只是她的眼睛里已经噙满了泪水,强忍着没有流下来。
整个下午,就是这些基础动作的反复练习、纠正、再练习。枯燥、疲惫、肌肉酸痛。阳光渐渐西斜,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空地上回荡着马尔罗中士永不疲倦的吼声、沉重的呼吸声和枪械碰撞的金属声。
在一次短暂的休息补水时间,新兵们瘫坐在地上,揉着酸痛的肩膀和胳膊。露西尔凑到艾琳身边,声音带着哭腔:“艾琳姐姐……我的肩膀好痛……胳膊抬不起来了……”
艾琳沉默地伸出手,帮她轻轻揉着右肩。她能摸到女孩单薄肩膀上传来的剧烈颤抖和微微发烫的皮肤。
“都会痛的,”艾琳的声音有些沙哑,“坚持下去,会习惯的。”她像是在对露西尔说,也像是在对自己说。她的左臂此刻如同灌了铅般沉重,超载症带来的细微耳鸣如同背景噪音般持续着。她下意识地用右手摸了摸口袋里的蓝宝石手链,冰凉的触感让她纷乱的心绪稍稍安定。
就在这时,她注意到不远处,营副官勒菲弗尔中尉和另外两名看起来像是更高阶术师军官的人走了过来,正在和马尔罗中士低声交谈着什么。勒菲弗尔中尉手里拿着笔记本,时不时指向他们这些新兵。
“……基础太差了……时间紧迫……总部要求加快进度……下周必须开始初步的术式协同适应性训练……”断断续续的话语随风飘来一些。
术式协同适应性训练?艾琳的心微微一沉。这意味着他们很快就要接触那些危险的以太操作了。对于她这样受过一些教育的人来说尚且压力巨大,对于露西尔和这里绝大多数对以太一无所知的新兵呢?四个人,四个职能,复杂的共鸣……任何一个环节出错都可能致命。她想起笔记上关于以太超载症的描述,想起自己之前实验的危险性,胃部不由得一阵紧缩。
马尔罗中士听着军官们的话,眉头紧锁,最终点了点头,表情更加凝重。军官们离开后,他转过身,看着地上东倒西歪的新兵们,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想骂什么,但又硬生生忍住了。
“休息够了就起来!”他最终只是提高了音量,恢复了以往的粗暴,“最后半小时!练习持枪行进!左转弯,右转弯!别他妈的到时候一队人走成歪扭的麻花!”
训练一直持续到日落西山,天色变得灰蓝。当解散的命令终于下达时,新兵们几乎连欢呼的力气都没有了,默默地背上沉重的装备,步履蹒跚地走向食堂和营房的方向。
露西尔几乎是被艾琳半搀扶着走的。她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混合着脸上的尘土和油污,留下两道清晰的痕迹。“我想回家……艾琳姐姐……我想我妈妈……”
艾琳没有说话,只是更紧地扶住了她。她的目光越过营地的简陋棚屋,望向东南方——巴黎的方向,索菲的方向。花神广场的喷泉,此刻听起来像一个遥不可及的童话。
她摸了摸口袋里那枚用共鸣针弯成的粗糙戒指,冰冷的金属刺痛了她的指尖。
活下去。她必须活下去,带着这个女孩,一起活下去。
这个念头,如同黑暗中唯一微弱却坚定的星光,支撑着她几乎要散架的身体,一步一步,走向前方弥漫着食物香气和汗臭味的、拥挤的营房。一切都如同渐渐聚拢的夜幕,沉沉地压在她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