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犹豫了一下,然后轻轻招手叫来服务生,低声点了两块这家店招牌的巧克力熔岩蛋糕,并指了指邻桌:“送给那两位女士,就说……希望甜食能让人心情好一点。”
服务生会意地点点头。当蛋糕被端到邻桌,并转达了那句匿名的话时,哭泣的女子抬起头,露出一双通红的眼睛,她有些错愕地看向四周。林晚迅速低下头,假装在看自己的本子,心跳有些快。
她听到那边传来低低的道谢声,以及朋友劝她尝尝蛋糕的温和话语。过了一会儿,那压抑的啜泣声渐渐止歇了。
林晚没有再看过去,她只是拿起笔,在刚才画下的那些城市剪影旁边,画了一个小小的、正在滴落的水滴形状,然后在旁边,画了一个极其简化的、方形的蛋糕轮廓。
这个微不足道的举动,这个无声的、匿名的善意,像一道极其微弱的电流,在她与那个陌生悲伤的灵魂之间,建立了一次短暂至极的联结。她没有试图去消除对方的悲伤——那是不可能的。她只是用一种极其轻微的方式,在那片悲伤的河流里,投下了一小颗糖,试图让那一刻的滋味,不那么苦涩。
这不再是社区中心里那种为了解决具体问题(安抚孩子)而采取的行动,而是一种更纯粹的、对他人情绪痕迹的感知与回应。一种脉脉的、不求回报的共振。
她坐在咖啡馆里,直到夕阳西沉。窗外的光影缓慢移动,将行人的影子拉长。她续了一杯水,继续着她的观察和零星几笔的记录。那个悲伤的女子和她的朋友何时离开的,她并未注意。但她知道,那个水滴和蛋糕的符号,已经和她今天下午感受到的阳光、咖啡香、飞驰的单车、摇晃的狗尾巴一起,成为了她生命痕迹中新的一页。
离开咖啡馆时,老板——一个扎着小辫子、面容和善的中年男人——对她微笑着点了点头:“咖啡还好吗?”
“很好,谢谢。”林晚回道,声音比平时多了一丝温度。
走在回周韵家的巷子里,晚风拂面。她感到一种奇异的充实。她的世界,不再仅仅是由内心的波澜和与周姨的互动构成。它开始容纳了更多陌生的、流动的痕迹,并且,她发现自己竟然有能力,以如此微小而不侵入的方式,去触碰和回应那些痕迹。
这种“延伸的脉络”,不再只是被动地观察,开始包含了主动的、细微的共振。如同在寂静的深夜里,轻轻敲响一枚音叉,虽然声音微弱,却也能感受到远方另一枚音叉传来的、几乎不可察觉的振动。
她知道,这共振很轻,很短暂,但它真实地发生了。而她记录下的那些符号,便是这共振留下的、独一无二的证据。
(第一百五十七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