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林晓看到,在姐姐转身的瞬间,她的嘴角,那总是紧抿着、向下弯出痛苦弧度的线条,似乎有了一瞬间极其微小的、向上的松动。
那甚至不能称之为一个笑容。
那更像是一阵极其微弱的风,吹过了干涸开裂的土地,虽然未能带来雨水,却让一粒尘封的种子,轻轻颤动了一下。
周韵端着水杯回来时,林晓激动地、语无伦次地用手势向她描述刚才看到的一幕。周韵听着,目光投向角落里那个似乎与往常无异的背影,又看了看茶几上那束在阳光下静静绽放的小雏菊。
她走到藤篮边,没有拿起棒针,而是从那些散落的彩色毛线中,挑出了一缕极其相似的淡紫色,和一小段翠绿色。
她坐回地毯上,没有开始编织。她只是将这两缕颜色放在自己那片灰扑扑的、夹杂着零星其他颜色的织片旁边,静静地打量着。
她没有试图将它们织进去。
她只是让这两种颜色,作为一种“存在”,一种“可能性”,停留在那片未完成的、混乱的织物之旁。
像一个画家,将新的颜料挤上了调色盘,并不急于落笔,只是等待着,观察着,感受着颜色与画布之间即将发生的、未知的化学反应。
林晚蜷缩在角落,目光低垂。
但周韵知道,她一定“看”到了那新挤上调色盘的淡紫色和翠绿色。
那个封闭的世界里,原本只有黑白灰的单调调色盘,正在被外界一丝丝地、极其耐心地,注入新的色彩。
从一团毛线的柔软,到一抹蓝色的警示,再到一片叶子的触感,直至如今这淡紫与翠绿的交织。
修复的道路,依旧漫长而布满荆棘。
但希望,已不再是虚无缥缈的烛火,它开始有了具体的形态和颜色。
它是一团柔软的粉色羊绒,是一缕突兀的钴蓝,是一束带着露水的淡紫色雏菊,是那片灰色织物旁,静静等待着的、充满生机的绿。
(第七十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