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条米色围巾的出现,像在坚冰上凿开了一个微小的孔洞,虽未使冰层融化,却让一丝活水得以渗入。林晚开始习惯那条围巾的存在,它不再仅仅是沙发上的一个物件,而是逐渐变成了她那个角落的一部分,一个可以被她无意识触碰、甚至偶尔倚靠的柔软依靠。
周韵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她意识到林晚正在以一种退行到婴儿般的方式,重新学习感知这个世界。她需要的不是复杂的引导或分析,而是最基础、最安全的感官体验。
几天后,周韵带来了一个浅色的藤编篮子,里面放着几团不同颜色的、质地极其柔软的羊绒线,还有一副表面打磨得十分光滑的木制粗棒针。她没有像放置沙盘那样将篮子放在客厅中央,而是就放在靠近林晚角落的地板上,仿佛只是她自己的物品暂时搁置在那里。
林晚最初对篮子视若无睹。她的目光偶尔会掠过那些色彩柔和、毛茸茸的线团,但没有任何表示。
周韵并不着急。她有时会坐在旁边的沙发上,拿起棒针和线团,手法生疏地开始编织。她织得很慢,甚至常常出错,不得不拆掉重来。她并不追求织成什么,只是让这个动作存在,让棒针碰撞发出细微规律的“咔哒”声,成为一种温和的背景音。
林晓注意到,当周韵编织的时候,姐姐虽然依旧低着头,但她身体的姿态似乎会比平时略微放松一丝。那规律的、不具侵略性的声响,像一种温和的白噪音,抚平了空气中某些看不见的褶皱。
有一天,周韵在拆解一团浅灰色毛线时,不小心将线团滚落在地,恰好滚到了林晚的脚边。
周韵没有立刻去捡,她只是停下手中的动作,静静地等待着。
林晚的目光,顺着那滚动的线团,落到了自己的脚边。那团柔软的、温暖的灰色,静静地躺在深色的地板上。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周韵依旧没有动。
然后,林晓和周韵都看到了让她们心跳几乎停止的一幕——
林晚一直放在膝盖上的、右手的手指,极其缓慢地、带着一种近乎僵硬的迟疑,向下移动。她的指尖,颤抖着,轻轻触碰到了那团灰色的毛线。
柔软的、带着细微绒毛的触感,再次从指尖传来。
与围巾的触感相似,却又不同。这团线更松散,更原始,仿佛蕴含着无限编织的可能。
她的指尖在毛线上停留了片刻,然后,做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勾拉的动作。一缕极细的羊绒丝被她勾了起来,缠绕在苍白的指尖。
她低头看着自己指尖那一点点柔软的灰色,眼神依旧是空洞的,但空洞深处,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其微弱地闪烁了一下,像星火湮灭前最后的一瞬光亮。
周韵这时才缓缓起身,走过来,蹲下身,没有立刻去拿那团线,而是看着林晚缠绕着毛线的手指,用极其平和的语气,像在自言自语般轻声说:“很柔软的羊绒,摸着很舒服,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