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丽娅姆换下舞台服,穿着一件剪裁简洁的黑色礼服,手里端着一杯未碰的红酒。
“秦先生,”她的嗓音比舞台上低了一度,像是刚从角色里走出来,“我听说你在米兰的谈判很顺利。”
秦川只是笑了笑,把手插在西装口袋里:“你消息很灵通。”
“我对能改变赛场的人,总是感兴趣。”她轻轻抿了一口酒,眼神却一直没离开他,“你让我想起一个导演——总能在别人以为是结局的地方,再加一幕。”
后台的灯光不算明亮,但足够映出她眼里的那点挑衅。秦川没有回应,只从服务生托盘里拿了两杯酒,递给她一杯,然后站到她身侧,看着窗外的米兰夜景。
“如果我说,”米丽娅姆微微侧头,“有一个地方,比今晚的舞台更适合你出现——你会来吗?”
“要看,”秦川的声音平静,“那舞台是为谁准备的。”
她笑了笑,没有回答,只把手里的酒杯轻轻碰向他,发出清脆的声响。
然后转身离开,留下一句:“首映礼,三天后。你会收到请柬。”
秦川并不常在赛季中留下私人时间,但这一晚,米兰的空气带着一种不催人赶路的温柔。
他原本打算回酒店,助理却递来一封信——没有署名,只有一行字:
“想不想看看,米兰凌晨两点的样子?”
附带一个地址。
他到的时候,运河边的街灯正好点亮,水面像一面被风揉皱的镜子,倒映着沿岸彩色的房子。米丽娅姆就坐在那家小酒馆的露天座位上,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牛仔裤,头发松松挽起,和舞台上的形象截然不同。
“你真的来了。”她笑起来的样子没了锋利,像一杯刚泡开的伯爵茶,温热、带着淡淡的香。
秦川坐下,没有寒暄,直接要了两杯咖啡。
“在米兰凌晨两点,通常会发生什么?”他问。
“通常?什么也不发生。”她指向不远处,“除了运河那边有个老钢琴师,每天这个时候会出来弹曲子。”
果然,不一会儿,琴声沿着水面飘过来。不是熟悉的古典名曲,而是随性的即兴,像有人在水里撒下一把银色的碎屑。
米丽娅姆支着下巴,望向运河那头的拱桥:“你知道吗,小时候我常常在这边等父亲收工。他做木工,手很粗糙,但做出来的家具很美。那时候我以为,生活就是这样——等一个人回家,然后他带你去吃晚饭。”
秦川听着,没有插话。他知道,有些话是因为夜色才会说出来的。
“后来我才明白,有的人一辈子都在赶路。”她转过头看着他,“你应该也是那种人吧?即使站在领奖台上,也在想下一场比赛的事。”
秦川笑了笑:“可能吧。可有时候,我也会停下来——比如现在。”
风从运河吹过来,带着咖啡和木头的味道。米丽娅姆忽然站起身,伸出手:“走吧,我带你去个地方。”
两人沿着小巷穿过老城区,脚步在石板路上轻轻回响。最后停在一处昏黄路灯下的小广场——中央是一台年久失修的旋转木马,静静立在夜色里。
“小时候的我,总觉得坐上它就能去很远的地方。”米丽娅姆推开护栏,转头看他,“你敢坐吗?”
秦川没有犹豫,跨进去和她并排坐在两匹木马之间。她用力一推,木马缓缓转动起来,吱呀声混着夜风,像是在时光里摇摆。
那一刻,米兰安静得只剩下他们的笑声和木马的旧轴声。
没有记者,没有比赛,没有合同和谈判,只有两个人,像被偷来的假日里短暂逃离的旅人。
旋转停下时,米丽娅姆轻轻说:“谢谢你来陪我浪费时间。”
秦川看着她的眼睛:“有些时间,浪费才是最好的用法。”
他们聊电影,聊老城区的咖啡馆,也聊足球——她笑说自己是都灵人,但喜欢米兰的夜生活。午夜,他们离开热闹的沙龙,走在纳维利运河边的石板路上。她脱下高跟鞋,赤脚踩着冰凉的石面,秦川提着她的鞋跟在一旁,运河的水波像一条闪光的缎带。
清晨,秦川醒来时,她已经不在,床头留着一张便签:
“Grazie pernotte.”——谢谢你给我的这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