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鸿遍野,已不足以形容此情此景。
这并非寻常的灾难,而是整个文明在焚尽万物的烈焰中,所举行的——
一场无声而浩大的集体葬礼。
天地为墓,十日为碑,曾经辉煌的人间烟火,尽数化为飘散的余烬。
后羿帝君默然立于那株由挚友夸父血肉与道果所化的扶桑神树之巅,身形仿佛与虬结的枝干融为一体。
他俯瞰着下方这无边苦海,目光如同最精准的箭矢,冷静而残酷地掠过每一寸在烈焰中哀嚎的土地,每一个在光芒中无声消逝的生灵。
没有怒吼,没有咆哮。
极致的悲怆与愤怒超越了声嘶力竭的表象,最终在他眼中沉淀、凝结为一种深及骨髓的冰冷。
那是以天地为炉、众生为祭所淬炼出的——最终的平静,与最终的决断。
“天地不仁……”
他低声呢喃,这并非叩问,而是对眼前这末日图景最精准的陈述。
他已然窥见天道运行背后那绝对的、不容置喙的冷酷逻辑。
在所谓的大势与天命面前,个体的挣扎,族群的存亡,其意义都渺小如尘埃,轻若飞灰。
“是啊,毁灭你,与你何干!”
他忽然笑了,那笑声干涩而苍凉,不带丝毫暖意。
那是洞悉了自身与众生在宏大命运中皆为棋子的疲惫,更是在这极致的荒谬与不公中,最终斩断所有犹豫、怜悯与彷徨后,所淬炼出的纯粹决绝。
此刻,跨越万古时空,他终于真正理解了那位先行者——九嶷帝君,为何能那般义无反顾地踏上逆天之路。
非为私欲,不为权柄,只因这天命不公!这天道不仁!
当顺从意味着消亡,当沉默等同于湮灭,人族若想在这绝境中挣得一线生机,便唯有——以命搏天!
向这高悬的、漠然的、无情的天道,讨一个属于人族的公道!
争一个属于众生的未来!
“助我……最后一程吧,老友。”
他抬手,掌心轻轻按在扶桑神树那粗糙却依旧温热的树干上,仿佛还能感受到夸父血脉中流淌的、那份属于大地的磅礴生机。
他的声音里听不出悲喜,平静得可怕,那不是请求,更像是一场早已注定的、跨越生死的重逢与共行。
“哗啦啦——哗啦啦——”
刹那间,整株通天彻地的扶桑神树剧烈地摇曳起来!
亿万枝叶如受感召,疯狂舞动,汇成一片席卷天地的碧涛,发出海啸般奔腾不息的轰鸣!
那不是痛苦的挣扎,而是激昂的回应,是夸父残留于此的不灭意志,在与故友的信念产生最深切的共鸣!
是两位帝君跨越生死界限,为了守护人道的共同誓言,在此刻——一同燃烧!
后羿帝君深吸一口气,仿佛要将这天地间最后的悲怆尽数纳入胸中。
他反手向脚下焦土虚空一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