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的接风宴比庆功宴更热闹,城主府的院子里架起三堆篝火,烤肉的油脂滴在火里,滋滋冒香。巴图带来的族人围着篝火跳起“踏沙舞”,汉子们踩着鼓点跺脚,扬起的沙粒在月光下闪着银光;妇人甩着缀贝壳的头巾,歌声脆得像驼铃撞响。巴图端着盛满沙枣酒的陶碗,走到阿木面前,碗沿碰得脆响:“说实话,刚见到你这么年轻,我心里犯过嘀咕——这么嫩的肩膀,扛得住沙族的担子吗?”他仰头喝了口酒,抹了把嘴笑,“今天见你驭沙凰印镇邪,懂魂脉走势,我服了!这主事之位,你坐得稳!”
阿木刚要举杯回敬,个半大少年就从巴图身后钻出来,手里攥着块亮晶晶的沙晶——正是白天阿禾送他的那块。少年挠着后脑勺,脸涨得通红:“阿木大哥,我叫小巴图!我想跟着你学沙晶术,以后也能像你一样打邪祟!”阿禾突然从人群里跳出来,一巴掌拍在少年肩上:“找我啊!我阿木大哥教我的本事,全传给你!保准半个月让你捏出能砍邪祟的小沙刃!”篝火映着少年们的笑脸,连飘在空气里的沙枣酒香,都裹着少年意气的甜。
宴席散后,阿木和巴图坐在城主府的屋顶上,远处魂脉殿的轮廓在月光下泛着淡金灵光。巴图从怀里掏出个油布包,层层打开,里面是本泛黄的兽皮卷,炭笔字歪歪扭扭,却一笔一划写得认真。“这是东迁三十年的大事记,”巴图把兽皮卷递过去,指尖划过卷边的磨损,“哪年闹沙暴,哪片绿洲缺水,邪祟第一次出现是哪天,都记在上面,或许对清剿残孽有用。”阿木接过兽皮卷,粗粝的兽皮蹭着指尖,像触到了东部族人三十年的坚守。
“重建王城,缺人手更缺材料。”阿木望着远处的夯土声方向,“魂脉殿的灵脉能养沙晶,东部绿洲有耐旱的胡杨和编藤甲的韧草,咱们分工——黑沙城族人负责采沙晶、炼沙砖;东部族人砍胡杨、编藤甲;再从月牙绿洲调沙枣当口粮。”巴图一拍大腿:“我带的人里,有十五个是夯土的好手,祖上就是王城的工匠!明天就让他们去魂脉殿周围筑基,先搭几座营房让族人住,王城慢慢修!”
两人正说着,屋顶的木梯传来轻响,凌汐提着盏竹骨灯笼上来,灯笼光映亮她手里的传讯玉——玉上的符文正闪烁着微光。“清灵殿刚传消息,”凌汐声音凝着郑重,“东部绿洲边缘发现了蚀骨殿的临时据点,约莫五十多个残孽,还藏着不少邪符和影遁珠。”巴图脸色“唰”地沉了,攥着石斧的手青筋暴起:“这些杂碎敢在东部扎根!阿木,我请求带二十个族里的好手先回去,绝不能让他们毁了断沙关!”
阿木按住他的手臂,目光扫过东方的夜空:“不急,硬拼会吃亏。”他掏出沙凰印,印身金光突然朝东直射,在夜空中划出道金线,“残孽的据点离断沙关不到三十里,咱们兵分两路——你带二十名东部族人先回断沙关,用魂脉石加固关墙,守住灵脉要地;我带凌汐、李岩和五十名黑沙城勇士,三天后出发直捣据点。”他解下胸口的沙魂珠塞进巴图手里,“这珠子能感应邪力,遇危险就捏碎,我这边立刻能感觉到。”
巴图攥着沙魂珠,指尖传来熟悉的暖意——那是与沙凰印同源的灵光。他重重点头,把珠子塞进藤甲内侧:“好!我在断沙关等你!要是残孽敢来犯关,我就用净化咒拖到你赶来!”凌汐从药囊里摸出四个小玉瓶,塞进巴图手里:“这里是清灵泉眼水,够二十人用三次,邪祟的影刃、邪符沾到就失效。”巴图小心翼翼把玉瓶收好,转身走下木梯,月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脚步比来时更沉、更稳——那是担着族人安危的重量。
天刚蒙蒙亮,巴图就带着族人出发了。阿木站在城楼上,看着他们的骆驼队渐渐消失在东边的沙丘后,驼铃的余音还飘在晨风中,才转身往魂脉殿去。殿外的空地上,已经热闹起来:巴图留下的夯土好手正指挥着族人,把活沙和戈壁黏土按比例混合,装进木模里夯实,再一块块码在石基上。夯锤落下的声音整齐有力,“砰砰”声撞在戈壁上,像在敲响沙族重建的第一声号角。
阿禾带着几个半大孩子,提着水罐给夯土的族人送水,看到阿木过来,举着块刚脱模的沙砖跑过来,砖面还带着新鲜的土香:“阿木大哥你看!这是活沙做的砖!比普通沙砖硬三倍,敲着都当当响!”阿木接过沙砖,指尖能感觉到砖里流动的灵脉,像握着块暖玉。他笑着刮了下阿禾的鼻子:“等王城建好,这些砖能吸足日光,夜里会发淡金光,以后咱们黑沙城的晚上,就不用点火把了。”孩子们听得眼睛发亮,举着水罐就往活沙堆跑,喊着要多做几块“发光砖”。
凌汐和冰璃蹲在帆布上画王城图纸,帆布上铺着从魂脉殿拓下的壁画摹本,阿吉祖父坐在旁边,指点着图纸上的位置:“这里是议事厅,要靠着魂脉殿建,沾灵脉的气;族人居所得离水源近,按当年的‘七星阵’摆,聚气又避风。”凌汐用炭笔圈出城墙的位置,线条勾勒得清晰:“按现在的进度,地基要夯半个月,城墙筑起来得一个月。”她抬头看向阿木,眼里带着笑意,“等你们清剿完东部残孽回来,王城的主体就该立起来了。”
另一边的空地上,李岩正带着族里的青壮练枪。他把玄剑门的剑法改成了适合沙晶短矛的招式,握着个少年的手腕,教他斜刺的角度:“邪祟的影分身怕光怕寒,出矛时要催发沙晶里的灵光,刺中后立刻旋矛——这样才能把邪力彻底打散,不然它还会重组。”人群里,小巴图的弟弟攥着柄小木矛,跟着比划,手臂抖得厉害却不肯停,额角的汗滴在沙地上,瞬间被吸干,只留下个浅印。
三天后,清剿队伍已整装待发。阿木把沙凰印交到阿吉祖父手里,指尖按住印身:“魂脉殿要是再冒邪纹,就用印镇,别让族人靠近殿内石柱。”阿吉祖父双手捧着印,指节都在用力:“放心去,王城的地基我亲自盯着,少一块砖都不行。”阿禾从怀里掏出个绣着沙凰的布包,塞进阿木手里,布包上的丝线还是歪歪扭扭的:“这里面是祖父新画的破邪符,比上次的多画了沙凰纹,更管用!”
队伍刚要出城,巴图派来的信使就骑着快马赶到,马鬃上还沾着东部的沙砾:“阿木大人!巴图首领说断沙关已经加固好了!残孽的据点就在关东南三十里的黑风洞,夜里能看到洞里头冒火光,像是在炼邪符!”阿木握紧手中的沙晶短矛,抬头看向东方——沙丘尽头的天空已泛出朝霞,红光染透了半边天。“出发!”他一声令下,马蹄踏沙的沉响、骆驼的嘶鸣混在一起,队伍像支利箭射向东方,扬起的沙尘在晨光中漫卷,织成道通往合族归一的沙路。
阿木走在队伍最前面,摸出怀里的兽皮卷,巴图的炭笔字虽然潦草,却把“三十年东迁,从未忘归族”的执念写得明明白白。他想起巴图贴符牌镇邪时的决绝,想起东部族人进城时眼里的光,想起夯土声里越来越近的王城轮廓。这趟东部之行,从来不止是清剿残孽——等黑风洞的邪祟被除,断沙关的关墙立稳,东部的三百族人就能安心迁回黑沙城。到那时,沙族的图腾会重新完整,魂脉殿的灵光会笼罩整座王城,西漠的风里,都会飘着沙族重生的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