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爷爷当年没换木柱,是为了保住戏班的灵气。安诺心里一阵发酸,手指下意识地摸了摸兜里的木牌——那块木牌,说不定就是爷爷当年清理木柱时锯下来的,上面的“望”字,是“望溪戏班”的“望”,也是“盼望”的“望”。
到了李爷爷家,李爷爷正在院子里劈柴,看见他们手里的木牌,手里的斧头顿了顿:“这木牌……是从戏台木柱底下挖出来的?”
安诺点点头,把木牌递过去:“江树说木柱里有蛀洞,我们挖泥土的时候发现的。王奶奶说,当年爷爷为了修戏台,摔断了腿?”
李爷爷接过木牌,用袖口擦了擦上面的土,沉默了片刻才开口:“是啊,那时候你爷爷都快五十了,还跟年轻人一样往山上跑,砍了木料往回运的时候,脚下一滑,从半山腰滚了下去,腿骨断了两根。我去医院看他,他还笑着说,没事,腿断了能好,戏台拆了就再也回不来了。”他把木牌翻过来,指着背面的刻痕,“这‘民国三十七年’,就是当年修戏台的年份,这木牌是你爷爷锯的,他说要留个记号,让后来的人知道,这戏台是怎么保住的。”
江树皱了皱眉:“那现在木柱里的蛀洞怎么办?当年用桐油和石灰填过,现在可能又空了,要是不处理,真的不安全。”
李爷爷放下斧头,想了想:“后山的老林里,还有一棵老杉木,是当年你爷爷特意留下的,说万一戏台的木柱坏了,就用那棵树的木料换。那棵树长得慢,现在应该够粗了,就是不好砍,得找几个人一起去。”
“我去!”安诺立刻说,“明天我就去后山看看。”
李爷爷点点头:“好,明天我跟你们一起去。对了,你们昨天从石榴树下挖出来的瓦罐,里面的信笺有没有提到一个叫‘阿春’的人?”
“阿春?”安诺愣了一下,“没有啊,信笺里只提到了张老板、周师傅和陈妹子,没提过阿春。”
李爷爷叹了口气:“阿春是戏班的武生,当年和张老板关系最好,张老板走后,阿春也离开了望溪村,再也没回来过。我总觉得,他知道些什么,要是能找到他,说不定能知道张老板后来到底去了哪里。”
安诺心里一动。阿春?这个名字从来没在之前的旧物里出现过,他会不会知道张老板没回来的原因?她忽然想起爷爷笔记里的一页空白,那页纸的边缘有淡淡的墨痕,像是写了什么又擦掉了,会不会和阿春有关?
“我们再找找阿梅的信笺,说不定漏看了什么。”林晓说,“阿梅既然记录了戏班的日常,说不定会提到阿春。”
几个人回到戏台,安诺从暗格里取出瓦罐,把里面的信笺一张张摊开,在煤油灯下仔细翻看。信笺大多是阿梅的日常记录,有的写戏班的排练,有的写村里的琐事,直到翻到倒数第三张,才看到一行小字:“阿春说,张老板去南方是为了找他的妹妹,他妹妹当年被卖到了南方的戏班,他说找到妹妹就回来,和周师傅一起守着戏台。”
“找妹妹?”江树凑过来看,“之前李爷爷说张老板是因为戏班要散了才走的,原来还有这个原因。”
安诺心里忽然亮了一下。张老板不是不回来,是没找到妹妹?那他后来找到妹妹了吗?为什么还是没回望溪村?她把信笺小心地叠好,放回瓦罐里,心里忽然有了一个念头——或许,阿春知道张老板后来的消息,要是能找到阿春,就能解开张老板没回来的谜团。
“明天砍完木料,我们去镇上问问吧。”安诺说,“镇上的老人多,说不定有人知道阿春去了哪里。”
江树点点头:“好,明天先去后山看老杉木,再去镇上打听阿春的消息。”
夜色渐深,戏台里的煤油灯芯“滋滋”地燃着,油纸伞被放在戏台的角落,伞骨上的“周”字和没刻完的“张”字,在灯光下泛着浅黄的光。安诺看着那把伞,忽然觉得,那些藏在旧物里的故事,就像伞面上的“断桥”——看似断了,其实只是被岁月的雾遮住了,只要一点点拨开雾,就能看到桥的另一端,藏着没说完的话,没实现的约定。
她走到戏台中央的木柱旁,伸手摸了摸柱身上的缠枝莲纹。指尖划过冰冷的木面,仿佛能摸到爷爷当年用桐油和石灰填补蛀洞的温度,摸到张老板和周师傅在戏台上演戏的身影,摸到阿梅在后台写信的指尖。
“放心吧,”她轻声说,像是在对木柱里的灵气说话,也像是在对那些没回来的人说话,“我们会把戏台修好,会找到阿春,会知道你们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