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姗姗的耳尖泛起红,低头扒拉着米饭:“我……带了条裙子。”声音轻得像车间里的静电噪声,却清晰地落进林栋耳朵里。
下午的电磁兼容测试出了点小插曲。生产线的高频电机干扰到传感器的信号输出,示波器的曲线像被狂风搅乱的水面。林栋蹲在地上排查接地线路时,袁姗姗忽然递过来一卷铜箔:“把传感器的屏蔽壳包起来试试,实验室里用过这个方法。”
铜箔的延展性很好,林栋一圈圈绕着屏蔽壳,指尖触到她帮忙按住的边缘,像碰到了带电的导线。“这样能增加30%的屏蔽面积,”袁姗姗的呼吸轻轻拂过他的脖颈,“相当于给传感器加了层铠甲。”
重新通电时,示波器的曲线果然平稳下来。车间主任拍着大腿笑:“这招太神了!我们试了十几种方法都没用。”他忽然凑近林栋,压低声音,“袁工看你的眼神不一样,小伙子要抓紧啊。”
林栋的脸瞬间热了,刚想解释,却见袁姗姗拿着测试报告走过来,脸颊比铜箔还亮:“全部达标!可以通知姜小龙,让他准备后续的包装设计了。”她的指尖在“合格”两个字上敲了敲,像在强调什么。
傍晚的招待所走廊飘着淡淡的雨丝。林栋对着镜子系领带,打了三次都没系好,反而越扯越乱。敲门声响起时,他慌忙把领带扯松,开门就看到袁姗姗站在门口——深蓝色的连衣裙上绣着细碎的桂花,领口的银线在廊灯下泛着光,像把他所有没说出口的话,都绣成了看得见的模样。
“我来吧。”她笑着走进来,指尖灵巧地穿过领带结,动作比在实验室接线时还熟练。林栋低头看着她的发顶,茉莉香混着桂花香,像南方的雨和北方的雪,在这一刻奇异地交融。
“系太紧了?”袁姗姗忽然抬头,鼻尖差点碰到他的下巴。
“没……没有。”林栋的心跳得像车间的冲压机,震得耳膜嗡嗡作响。
晚宴的觥筹交错里,林栋总觉得所有的喧嚣都离得很远。他看着袁姗姗和工厂的工程师讨论磁环参数,看着她用红笔在合同上圈出关键条款,看着她端起果汁杯时,领口的银线映着灯光,像条温柔的河。
回招待所的路上,雨下得密了些。林栋把伞往袁姗姗那边倾斜,自己的肩膀很快湿了一片。“其实不用这么小心,”她把伞往回推了推,“我带了吹风机,明天早上就干了。”
“南方的潮气不容易干,”林栋的声音被雨声泡得有些发沉,“像雪湖的春天,衣服晾在外面总带着点水汽。”他忽然停下脚步,看着雨幕里模糊的厂区灯光,“雪湖的桂花,应该已经开了吧?”
袁姗姗的脚步也停住了,雨丝落在她的睫毛上,像沾了层细碎的水晶。“薛爷爷说,等咱们回去就开封那坛酒,”她的声音很轻,却穿透了雨幕,“用传感器测测酒的温度,他说最好喝的米酒,温度得是15℃。”
林栋看着她眼里的光,忽然觉得所有的距离、犹豫、没说出口的话,都像此刻伞下的空间,被温柔地填满了。他没有回答,只是把伞又往她那边挪了挪,让两人的影子在湿漉漉的地面上,靠得更近了些。
雨还在下,厂区的路灯在雨里晕成一团团暖黄。桂花书签在林栋的口袋里安静地躺着,像个未完待续的注脚,而身边人的发香、雨丝的微凉、远处流水线的余响,都在告诉他——有些轨迹,无论隔着多少公里的距离,多少天的等待,终究会在某个潮湿的南方清晨,或是飘着桂香的雪湖黄昏,悄然交汇,再也分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