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栋剥开糖纸,清凉的味道在舌尖炸开:“我们那儿有个开网吧的,总说‘服务器跟人一样,你对它用心,它就对你尽心’。”
“这话在理,”老师指着窗外,“科学研究说到底,就是跟自然规律交朋友,得有耐心,还得懂方法。”他忽然想起什么,“你们雪湖的香榧很有名吧?我前几年去出差,买过两斤,味道特别好。”
实验操作的题目是“测量磁场强度与电流的关系”,用到的仪器林栋在学校都见过,只是更精密些。他连接电路时,动作稳得像在拆父亲最宝贝的收音机,先接主线,再连分支,最后检查接地——薛老的电台笔记里写着“接地是电路的根,根不稳,啥都白搭”。
电流计的指针缓缓偏转时,林栋的心跳也跟着平稳下来。他调整滑动变阻器,看着指针在刻度盘上移动,像在画条平滑的曲线。忽然想起吴小燕的服务器线路图,那些红色的火线、蓝色的零线、黄绿的地线,在她的笔下变成了流动的河,原来严谨和美感,从来都不矛盾。
测量数据时,林栋发现其中组数值有点偏差,像颗偏离轨道的星。他没有急着记录,而是检查了接线柱——果然有根导线接触不良,像徐铭说的“网线接头没插紧”。重新接好后,数据立刻变得平滑,像被熨过的纸。
实验结束时,林栋整理器材的动作被监考老师看在眼里——他把导线绕回线圈架,把螺丝刀放回工具箱,连桌面上的水渍都用纸巾擦干净了,像在完成场庄重的告别。“好习惯,”老师在评分表上写下评语,“尊重仪器的人,才能读懂自然的语言。”
走出实验楼时,夕阳正把天空染成蜜色。清华园的老槐树在风中摇晃,叶子沙沙作响,像无数只小手在鼓掌。薛老举着相机拍照,镜头里的林栋和江慧玲站在树下,背景是红砖墙和飞翘的檐角,像幅跨越时空的画。
“这张照片得洗出来,”老人举着相机嘿嘿笑,“放你爸的电器店里,就跟我当年的军功章并排挂着,都是雪湖的骄傲。”
江慧玲的父亲在旁边给省城分店的施工队打电话:“……电路改造等林栋回来再说,不差这几天……对,就是我跟你说的那个孩子,现在在清华考试呢……”他的声音里带着藏不住的自豪,像在炫耀件最珍贵的电器。
回宾馆的路上,林栋收到条群消息,是袁姗姗发起的视频通话请求。接通后,屏幕上挤满了文科班同学的脸,袁姗姗举着个写着“加油”的牌子,背景是教室的黑板报,上面用彩色粉笔写着“林栋,我们等你凯旋”,旁边画着个拿着物理公式的卡通小人。
“栋哥!我们给你编了加油歌!”袁姗姗的声音清亮得像风铃,领着大家唱起来,“雪湖少年,勇闯清华,物理难题,统统拿下……”歌声里夹杂着笑声和拍手声,像股温暖的水流,漫过林栋的心田。
挂了电话,林栋望着车窗外掠过的街景,忽然觉得这场考试像场漫长的接力——从父亲修电器的工作台,到薛老的电台机房,从“极速先锋”的服务器机柜,到张超奔跑的篮球场,无数双手把他推向这里,又用目光牵引着他回去。
回到宾馆,林栋把实验数据整理成表格,忽然发现曲线的形状像极了雪湖的海岸线,曲折却坚定。他想起母亲说的“省城分店的电路图纸”,父亲写的“营养计划”,徐铭的“服务器口诀”,吴小燕的“屏蔽原理”,这些看似零散的片段,其实都在为他铺就条通往未来的路。
薛老把军功章重新挂回脖子上,对着镜子整理中山装:“明天咱们去天安门看升旗,让你感受感受,啥叫‘国家的力量’。当年我在部队,每次升旗都觉得浑身是劲,现在看你们年轻人有出息,比自己得奖还高兴。”
江慧玲在收拾行李,把决赛手册和实验数据分类放好。“物理老师说,等你回去,要请你给学弟学妹做讲座,”她把航天模型放进包里,“题目都想好了,就叫‘从雪湖到清华,物理在生活里’。”
林栋靠在窗边,看着清华园的夜色漫上来,路灯次第亮起,像串落地的星。他知道,无论最终结果如何,这场奔赴都已经有了意义——那些藏在公式里的故土记忆,那些托举着他的温暖手掌,那些跨越千里的牵挂,都让他明白:所谓远方,从来不是脱离故土的漂泊,而是带着根须的生长。
明天,就要离开清华园了。但林栋清楚,这里的公式和雪湖的风,早已在他心里交织成网,既能捕捉星辰,也能锚定故土。而属于他的故事,还将在更广阔的天地里,继续书写下去,带着物理的严谨,更带着人间的温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