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头凑在一起研究时,袁姗姗抱着个保温桶冲进来,辫子上的红绒球晃得人眼花:“栋哥!江慧玲!我妈煮了八宝粥,给你们带了点!”她看到桌上的模型,立刻忘了喝粥的事,“哇,这是神舟飞船?快让我摸摸!”
“小心点,零件容易掉。”江慧玲赶紧护住模型,却被袁姗姗拽着胳膊撒娇,两人闹作一团,父亲在旁边看得直乐,说“这才像过年”。
正热闹着,张超骑着自行车风风火火地赶来,车把上挂着个大塑料袋,里面露出几串烤鱿鱼。“栋哥!猜我从哪儿弄的?”他把鱿鱼往柜台上一放,油星溅到了洗衣机说明书上,“文化宫庙会新开的摊,老板是省体校的教练,说看我打球不错,问我想不想去试训!”
“真的?”林栋眼睛一亮。
“那还有假!”张超从兜里掏出张名片,塑料膜上印着“省青少年篮球队教练 赵峰”,“说正月十五之前都能去,还说要是表现好,能推荐去参加全国训练营!”
袁姗姗拍着他的肩膀起哄:“可以啊张超,这是要当专业运动员了?以后成了球星,可别忘了请我们吃大餐!”
“那必须的!”张超笑得合不拢嘴,忽然挠了挠头,“不过……我有点怕跟不上,听说省体校的训练特别苦。”
“怕啥?”林栋拍了拍他的背,“你忘了咱们打全国赛的时候?那么强的对手都赢了,这点苦算什么?”他想起张超为了救一个界外球,硬生生撞在广告牌上的样子,那股拼劲,比任何天赋都管用。
江慧玲从书包里掏出个笔记本:“我爸说,体校也看重文化课,这是我整理的数学公式,你带去训练间隙看看,别落下功课。”
“还有这个!”吴小燕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口,手里拿着双崭新的护腕,蓝色的,是张超最喜欢的颜色,“我妈织的,比商店买的厚实,训练时戴着能护着点手腕。”
张超看着手里的公式本和护腕,眼眶有点发红:“你们……”
“别煽情了,赶紧拿着。”林栋把东西往他怀里塞,“等你从体校回来,咱们还去网吧打《星际争霸》,我新攒的机器,保证不卡。”
下午的阳光斜斜地照进维修铺,把几个人的影子拉得很长。父亲在调试新到的微波炉,“叮”的一声提示音里,江慧玲和林栋拼起了航天模型,袁姗姗在旁边给他们递零件,张超捧着公式本看得认真,吴小燕则帮着学徒小王整理维修记录——这样的画面,像幅被阳光晒暖的年画,藏着寻常日子里最扎实的幸福。
傍晚去薛老家送年糕时,老人正坐在院子里晒暖,手里捏着个收音机,播放着《新闻联播》里关于“春节消费市场回暖”的报道。“听说你家铺子今儿个又卖了两台洗衣机?”薛老往石桌上放了盘花生,“我就说嘛,老百姓的日子过好了,就舍得换新物件,这就是时代的脚步。”
“还得多谢谢您帮忙牵线的厂家。”林栋剥着花生,“他们说以后给咱们铺子里的供货价再降五个点,还能先发货后付款。”
“这是你们自己挣来的。”薛老磕着瓜子,军大衣上的纽扣在夕阳下闪闪发亮,“我不过是搭了个桥,真正能把生意做起来的,还得靠你们实在。你看街坊叫你爸‘林总’,不是因为他赚了多少钱,是因为他修东西实在,卖东西公道。”
林栋想起父亲给王老板修电视时,明明可以换个贵点的零件,却选了最便宜的电容,说“能修好就行,别让人家多花钱”。原来所谓的“生意经”,从来都不是投机取巧,而是把别人的事当自己的事办。
回家的路上,暮色已经漫了上来。老街的灯笼次第亮起,暖黄的光透过红纸,在雪地上投下斑驳的影。林栋踩着残雪往家走,听见网吧里传来张超他们的欢呼声,看见维修铺的灯还亮着,父亲大概还在盘点账目,又想起江慧玲说的“正月十五去看灯会猜物理灯谜”,心里忽然觉得格外踏实。
这个正月,没有惊心动魄的比赛,没有烧脑的物理难题,只有街坊间的家长里短,朋友间的互相惦记,还有家人围坐时的烟火气。可正是这些看似琐碎的片段,像维修铺里的零件,一个个拼起来,才构成了生活最结实的模样。
走到家门口时,母亲正站在院门口张望,手里拿着件厚外套。“回来啦?锅里的粥还热着。”她把外套披在林栋肩上,指尖触到他冰凉的耳朵,“刚江慧玲妈打电话来,说明儿个让你去她家吃饺子,说要谢谢你帮她修电脑。”
林栋嗯了一声,看着院里煤炉上跳动的火苗,忽然想起薛老的话:“过日子就像练拳,一招一式都得扎实,急不得。”他知道,这个正月只是暂时的休憩,等过了十五,物理竞赛的冲刺、网吧的新机器、张超的体校试训、维修铺的春季进货……还有很多事等着他们去做。
但此刻,他只想慢慢走,细细品这正月里的暖。就像锅里慢慢熬着的粥,火候到了,自然会香得人心安。
夜色渐深,老街的灯笼在风里轻轻摇晃,像无数双温柔的眼睛。林栋坐在书桌前,翻开江慧玲送的物理笔记,扉页上画着个小小的火箭,旁边写着“正月十五,灯会不见不散”。他拿起笔,在旁边画了个篮球,心里清楚,无论是航天梦还是篮球魂,无论是维修铺的账本还是网吧的代码,都在这正月的烟火里,悄悄积蓄着新程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