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栋听得一愣,随即若有所悟,尝试着放松膝盖和脚踝,用腰胯的瞬间下沉和震荡去带动腿脚。果然,声音变得沉闷厚重了许多,反震之力也小了不少。
薛老爷子的眼睛微微眯起,一道极细的光芒在他的眼眸深处闪过,这丝光芒中蕴含着难以言喻的讶异和满意。他不禁心中暗叹,这小子的悟性之高,实在是超出了他的预期。
要知道,对于许多初学者来说,想要领悟到松沉劲儿并非易事,往往需要花费数月甚至数年的时间去琢磨和练习。然而,眼前的这个年轻人,仅仅是听了他寥寥数语的点拨,竟然就能在短时间内触摸到这一技巧的皮毛,实在是令人惊叹。
尽管心中对这年轻人的表现颇为赞赏,但薛老爷子的脸上却并未流露出丝毫的喜悦之情。相反,他的表情变得越发严厉起来,仿佛对这年轻人的表现并不满意。
“嗯,还算勉强像个样子!”薛老爷子的声音低沉而严肃,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口吻,“不过,这离真正的掌握还差得远呢!别以为这样就可以了,继续给我练!”他的目光如炬,紧紧地盯着年轻人,似乎要透过他的外表看到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接着,薛老爷子下达了一个命令:“去,跺一千次!”他的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商量的余地。
林栋二话不说,咬着牙,一次又一次地重复着枯燥的发力动作。汗水浸透了汗衫,小腿被反震得发麻,他却浑然不觉,全部心神都沉浸在对身体劲力的感知和调整上。
一个多月的朝夕相处,林栋的黑瘦了些,但精气神却愈发内敛精悍。站桩的时间从三分钟艰难延长到了十五分钟,虽然依旧痛苦,但已能初步体会到那种“不动如山”的沉稳感。发力动作也渐渐褪去了最初的僵硬和散乱,有了点“整劲”的雏形。
薛老爷子依旧骂得凶,要求严苛到不近人情。但他留给林栋练功的时间越来越长,讲解的东西也渐渐多了一点,从单纯的动作纠正,偶尔会涉及到一些发力的原理和实战中的运用意象。
“八极拳,开门出手,六力合一。顶、抱、担、提、挎、缠,以后你慢慢能体会到。现在,先把你这身僵劲儿化开,把根扎稳!”老爷子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林栋汗流浃背地练习沉坠之力,嘴里淡淡地说道。
林栋喘着粗气点头,将每一个字都牢牢记住。他知道,这些看似随口说出的话,都是真东西。
除了练功,两人的交流也多了些。林栋会跟老爷子说说学习上的事,说说香港回归的见闻。老爷子偶尔也会哼一声,评价几句“读书是正途,脑子比拳头好用”、“国家强盛是好事”,或者讲两句过去走南闯北时见过的奇闻轶事,言语间带着岁月的沧桑和一种洞悉世事的淡然。
林栋能感觉到,薛老爷子对自己,是真正上了心。这种教授,并非正式的拜师收徒,更像是一种缘分的牵引,一种对可塑之才的惜才之心。老爷子不急着传高深的东西,就是死死抠着基本功,往死里磨他。
这天练完,林栋准备离开时,薛老爷子忽然叫住他,从身后拿出一个小布袋,扔给他。 “里面是点舒筋活血的草药,回去让你妈煮了,晚上泡泡手脚。练功伤筋骨,不懂调理,练一身暗伤也是废柴。” 老爷子说完,也不看他,背着手就走了。
林栋拿着那袋散发着淡淡药香的布袋,看着老爷子挺拔却略显孤寂的背影,心里涌起一股暖流。他深深吸了口气,对着背影,无声地鞠了一躬。
傍晚,林栋用热水泡着散发着药草味的手脚,那股暖意仿佛能渗入酸胀的筋骨深处。书桌上,是预习完的初三数学课本和物理习题。
窗外,月色如水。
这个暑假,身体在承受极限的磨砺,头脑在知识的海洋里畅游,家庭的生活也在父子俩的努力下悄然改善。一切都沿着既定的轨道,扎实而缓慢地向前推进着。
他知道,这个看似寻常的夏天,正以一种独特的方式,重塑着他的筋骨,也夯实着他通往未来的道路。而薛老爷子那份严厉而深沉的教导,将是伴随他整个青春期的宝贵财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