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卫心头剧震,头垂得几乎要碰到胸口。
北境王将锦帕丢还给宫女,踱步至窗前,望着外面恢复了些许生气的宫苑,声音淡漠的补充道,仿佛在陈述一个再寻常不过的事实:
“况且,北境,哪还有什么二殿下?”
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斩断一切的冷绝。
身旁候着的福公公浑身猛然一哆嗦,弓着腰不敢抬头,眼中充满了极致的惊骇与瞬间明悟的彻骨寒意。
北境……彻底变天了。
这不仅仅是一个皇子的废黜,一个罪人的处决。五皇子狄尚的浴血归来,陛下对狄戎那冷酷到极致的漠视与定性……都在无声地宣告:旧日的一切已被彻底碾碎,新的时代,裹挟着复仇的烈焰与铁血的意志,已然降临。
这刚刚开始的新棋局中,落子何方?
殿内一片死寂,只有窗外偶尔传来的几声鸟鸣,更衬得这权力中心的深宫,寒意森然,暗流汹涌。
——
北境王城,万来客栈。
窗外是熙攘的街道,窗内却是一片静谧。
老神仙被请去陪北境王下棋,雅间里只剩下蓝芯兰与南之枝对坐用餐。
精致的菜肴摆了一桌,但气氛却有些微妙的沉凝。
南之枝夹了一筷子清炒时蔬,却没立刻送入口中,眼神有些飘忽,最终忍不住低声道:“蓝姐姐,你有没有觉得……师兄他,跟以前在谷里的时候,完全不一样了?”
她顿了顿,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怎么说好呢?以前在谷里,他就像温润的玉石,说话做事都透着股书卷气,温文尔雅。可现在……”
她放下筷子,指尖无意识的敲了敲桌面,“眼神像淬了火的刀,气势凌人。站在他身边,都能感觉到那股压人的劲儿。”
蓝芯兰优雅的啜了一口汤,闻言抬眸,目光平静地看向南之枝,带着一种洞悉世事的了然:“不一样?” 她轻轻放下汤匙,瓷勺碰到碗沿发出清脆的一声轻响,“人经历了仇恨,就会激发内心邪恶冷绝的种子啊。”
她拿起手边的帕子,慢条斯理的擦了擦嘴角,“在谷里,就我们四人。他无需算计,无需防备,更无需去争去夺,甚至连话都不必多说几句。那地方,干净得像世外桃源,他自然可以放下所有心防,做回一个最轻松、甚至有些沉默寡言的‘侍毅’。”
她的目光转向窗外喧嚣的街市,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可这里,是北境的王城。他回来,是死而复生的五皇子。这深宫,这朝堂,步步都是陷阱,处处都有算计,是真正的吃人的地儿。”
蓝芯兰转回头,眼神锐利的看向南之枝:“在这样的地方,由得他温文尔雅吗?一个不慎,就是万劫不复。他若不拿出气势,不拿出手段,不气势凌人,如何镇得住那些魑魅魍魉?”
“吃人的地儿……” 南之枝喃喃重复着这几个字,心头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
蓝芯兰的话,像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她心中关于自己血仇的闸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