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起头,赤红的眼中,泪水被一股更炽热、更狂暴的复仇烈焰瞬间蒸干。取而代之的,是无边无际的仇恨和玉石俱焚般的战意。
他狠狠的抹掉脸上所有软弱痕迹,胸膛剧烈起伏,将滔天的悲痛死死压成最坚硬的复仇之核。
程一看着眼前瞬间褪尽最后稚气、眼中只剩冰冷杀意的少年,重重一掌拍在他肩上:“去!整装!披甲!备马!带上你的刀!我们……去杀敌人!”
“是!” 他挺直了已初具军人风骨的脊梁,双脚并拢,右拳重重捶在左胸,行出最标准的军礼。
他眼中燃烧着地狱之火,转身冲出营帐,步伐迅猛如扑食的猎豹,带着祭奠的坚决。
——
帝都,丞相府,书房。
沉重的雕花木门紧闭,隔绝了外界的喧嚣。空气中弥漫着檀香也无法掩盖令人窒息的死寂。
周文渊,这位素来以沉稳儒雅着称的三朝元老,此刻须发皆张,胸膛剧烈起伏,眼中燃烧着被欺骗和恐惧点燃的滔天怒火。
他刚刚用尽全力,一脚将跪在地上的女婿刘澈狠狠踹翻在地。
“废物!蠢货!狼心狗肺的东西!” 周文渊的声音因极致的愤怒而扭曲嘶哑,他指着瘫软在地、抖如筛糠的刘澈,“北境那些豺狼!他们当初是怎么跟你说的?!不是说好了只让私银流入大楚,扰乱边城经济吗?!为什么会屠城?!为什么会占城?!你告诉老夫!他们到底想干什么?!别跟我说你他娘的完全不知情!”
刘澈被踹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剧痛和恐惧让他涕泪横流。
他挣扎着爬起来,却不敢抬头看岳丈那吃人般的眼神,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岳……岳丈大人息怒……北境二皇子……狄戎……他说……他说只要助他拿下昭武城,夺得南家财富……就……就助我……助我……”
“助你什么?!” 周文渊厉声逼问,心头涌起不祥的预感。
刘澈抬起头看着他,脸上是破釜沉舟般的癫狂和一丝扭曲的野心:“扶我做皇帝!岳丈大人!”
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孤注一掷的狂热,“你是三朝元老!位极人臣!可您得到了什么?!垂垂老矣!还要看皇帝的脸色!还要被那楚怀蘅压一头!就不想……不想为我们子孙后代,打下一片真正属于我们两家的江山吗?!昭武城只是开始!有了那里的钱粮物资,北境大军便可以此为跳板,蚕食边城,一步步……直逼帝都!到时候……”
“住口!!!” 周文渊如遭雷击,整个人都晃了晃,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他指着刘澈,手指颤抖得厉害,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和……被愚弄的滔天愤怒。
片刻的死寂后,他突然扑上去,一把将刘澈从地上拽起来,用尽全身力气,“啪”的一声,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抽在刘澈脸上。
“你疯了?!你他娘的彻底疯了?!” 周文渊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嘶吼,“老夫三朝元老!侍奉先帝,看着当今陛下长大!名为君臣,实为半师半友!一生所求,不过是辅佐明君,匡扶社稷,青史留名,从不二心!你……你之前跟老夫说的,只是利用职权之便,走私些紧俏物料,偷放些私银赚取巨利,填补亏空,为家族谋些后路。老夫虽知不妥,念在你是我女婿,是我周家未来的指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甚至多次为你遮掩。万万没想到……万万没想到啊!”
周文渊老泪纵横,声音悲怆欲绝,“你竟包藏如此野心!竟敢勾结外敌,图谋不轨,妄图颠覆江山!你这是要将我周家满门,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啊!”
看着岳父痛心疾首、几近崩溃的模样,刘澈反而彻底癫狂了,他捂着脸,嘶声叫道:“万劫不复?富贵险中求!现在收手已经晚了!北境大军已经占了昭武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