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将那份足以让周瑜铭记一生的屈辱，轻轻揭过，转而用一种平等的、欣赏知音的态度，向她发出了一个风雅的邀约。
小乔的心，猛地一颤。
她看着眼前的男人。
他明明是毁掉自己丈夫一切的元凶，是江东未来的心腹大患。
可他此刻的眼神，却又是那样的真诚，那样的坦荡。那里面，没有胜利者的炫耀，没有征服者的欲望，只有一种纯粹的、对美好事物的欣赏。
他懂她。
懂她那份隐藏在美貌之下的才情，懂她那份不为人知的骄傲。
这种“懂”，比任何华丽的辞藻，比任何珍贵的礼物，都更让她心旌摇曳。
她那双总是带着淡淡疏离的眸子里，有什么东西，悄然融化了。
然后，她笑了。
那是一个极淡、极浅的笑容，只在嘴角，牵起一个微小的弧度。
可就是这个笑容，却仿佛让周围的火光，都明亮了几分。那笑容里，有感激，有无奈，有一丝如释重负，更有一种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如水波般荡漾开来的异样光彩。
她没有说话，只是对着姜宇，轻轻地、郑重地，点了点头。
这一个点头，胜过千言万语。
姜宇也笑了。
他凝视了她片刻，仿佛要将她此刻的模样，深深刻进脑海里。然后，他再不迟疑，转身，大步踏上了乌篷船。
郭嘉和典韦紧随其后。
小船解开缆绳，船夫用力一撑，船身轻巧地荡开，缓缓驶入那浓得化不开的江雾之中。
姜宇立在船头，负手而立，没有回头。
可他知道，岸上，那道纤秀的身影，一定还在那里。
征服一座城池，靠的是兵马。
而征服这样一颗玲珑剔透的心……或许，需要比攻城略地，花费更多的心思。
但这，也更有趣，不是吗？
……
乌篷船的轮廓，很快消失在了视线尽头。
岸边，那两列江东士卒，如蒙大赦，紧绷的身体瞬间松懈下来，许多人甚至腿一软，靠在了同伴的身上。
鲁肃长长地吐出一口浊气，只觉得后背的衣衫，早已被冷汗浸透。
他看向身旁的小乔。
她依旧静静地站着，望着那片白茫茫的江面，仿佛在看一幅没有尽头的画卷。
她脸上的那个笑容，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深沉的宁静，宁静之下，却又像是藏着无尽的波澜。
“夫人……”鲁肃的声音有些干涩，“我们……回去吧。江边风大，夜深了。”
小乔没有立刻回应。
她缓缓收回目光，转过身，看向来时的路。那条路的尽头，是灯火通明，却又混乱不堪的大营。她能想象得到，帅帐之内，自己的丈夫，正在如何煎熬地舔舐着他那受伤的、破碎的骄傲。
一阵更冷的江风吹来，将她的斗篷吹得猎猎作响，一缕调皮的发丝，从兜帽的缝隙中溜出，拂过她冰凉的脸颊。
她这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一丝寒意。
那寒意，从皮肤，一直渗入心底。
“他说……江风太冷。”
她抬起手，将那缕发丝，轻轻拨回耳后，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喃喃自语。
“他说得，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