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三的那两个同伴也傻眼了,他们面面相觑,然后也急了,胖子一把拉住李三的袖子:“三哥,三哥,真的……真的那么好喝?”
李三瞥了他一眼,没好气地哼了一声,宝贝似的从地上捡起那只摔掉了一个小口的空碗,把鼻子凑上去,闭着眼使劲地嗅着那残留的香气,再也不理会任何人。
“可以。”
面对汹涌的人潮,姜宇的声音依旧平静。他站直了身体,不带任何情绪地说道:“排队,一个一个来。本店规矩,每人,限购一碗。”
他的话不多,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原本混乱的人群,竟真的慢慢安静下来,在求之不得的渴望中,自发地排起了一条歪歪扭扭的长队。
姜宇拿起酒提,再次伸入坛中,舀出了第二碗。
那清澈的酒液,那霸道的香气,再一次征服了所有人的感官。
第二个客人是个走街串巷的货郎,他端着碗,学着李三的样子,一饮而尽。
然后,同样的剧烈咳嗽,同样的满脸通红,也同样在片刻之后,露出了那种飘飘欲仙、如痴如醉的表情。
“值!太他娘的值了!”他放下碗,大吼一声,满脸的红光。
第三个,第四个……
每一个喝到酒的人,反应都如出一辙。他们用最朴素,也最真诚的语言,赞美着这碗带给他们极致体验的液体。
“入口一线喉,喝下肚里一团火!”
“喝完之后,浑身都暖洋洋的,比烤火还舒坦!”
“这后味儿……绝了!我活了四十岁,头一回知道酒可以是这个味儿!”
“醉仙居……这名字没起错,喝了这酒,真跟神仙似的!”
一句句发自肺腑的赞叹,从这些酒客的口中传出,迅速在巷子里扩散开来。
“火烧喉”“甘如蜜”的名声,就像长了翅膀,开始在许昌城南这片酒客聚集的区域里,掀起了一场前所未有的风暴。
越来越多的酒客闻讯赶来,队伍越排越长,很快就从店里甩到了大街上。
而姜宇,只是站在那里,机械地,一碗一碗地舀着酒,收着钱。小翠在旁边帮忙,她的小脸因为激动和忙碌而涨得通红,收钱的手都有些发抖。她看着眼前这火爆的景象,再看看那个从始至终都平静如水的姜宇,眼神里的崇拜,几乎要溢了出来。
一坛酒,很快就见了底。
“没了!今天的没了!”
当姜宇舀出最后一碗,宣布第一坛售罄时,排在后面的人群发出了一片巨大的哀嚎。
“掌柜的,再开一坛吧!我出双倍的价钱!”
“是啊,我们排了这么久!”
姜宇只是摇了摇头:“本店规矩,每日三坛。明日请早。”
他态度坚决,不留任何商量的余地。这种坚持,非但没有惹怒众人,反而更增添了这酒的神秘和珍贵。
就在这时,一个苍老而急切的声音,从人群后方传来,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让开!都给老朽让开!”
拥挤的人群骚动起来,竟真的被这声音分出了一条通路。
只见王伯,那位白发苍苍的老秀才,正拨开人群,快步走了过来。他今天的打扮与往日不同,没有穿那件浆洗得发白的儒衫,而是换了一身簇新的绸布直裰,显然是特意打扮过的。
他脸色通红,不知是跑的,还是急的,一双老眼死死地盯着姜宇和那个已经空了的大酒坛。
“小友!你……你可让老朽好等啊!”王伯的声音里带着三分埋怨,七分急不可耐。他这三天,抓心挠肝,日思夜想,就盼着醉仙居开张。今天他特意沐浴更衣,准备第一个来品尝,谁知家里临时来了个远房亲戚,耽误了片刻,一来就看到这般景象。
姜宇看着他,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
他要等的鱼,终于上钩了。
“王伯,您来了。”姜宇不急不缓地将刚刚舀出的最后一碗酒,端了起来,“小子给您留着呢。”
这最后一碗,本就没打算卖给旁人。
王伯的眼睛瞬间亮了,他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柜台前,看着那碗清澈如水晶的酒液,激动得手都开始发抖。
周围的人都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这位在附近德高望重的老秀才身上。一个地痞的评价或许有夸大的成分,但王伯的评价,那可是金口玉言。
王伯没有立刻去接那碗酒。他先是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然后对着那碗酒,郑重其事地,深深作了一揖。
这一个动作,让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对一碗酒行此大礼?
做完这一切,王伯才颤抖着双手,用一种近乎于朝圣的姿态,接过了那只陶碗。
他没有像李三那样鲁莽地一饮而尽,而是先闭上眼,将碗凑到鼻尖,深深地,长长地吸了一口气。
“唔——”
一声满足到极致的长吟,从他的喉咙里发出。
然后,他睁开眼,将碗沿凑到唇边,只是轻轻地,抿了一小口。
那灼热的酒液滑入他口中。
王伯的身体猛地一颤,一张老脸瞬间涨红,但他竟强忍着没有咳嗽,只是闭紧了双眼,额头上青筋暴起,显然在用自己全部的意志力,去承受那股烈火的冲击,去品味那其中每一丝细微的变化。
许久,他才缓缓吐出一口灼热的酒气。
他睁开眼,那双浑浊的老眼里,此刻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彩,两行清泪,竟顺着他脸上的皱纹,无声地滑落。
全场死寂。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这位老秀才的最终审判。
王伯嘴唇翕动,他看着手中的酒碗,又抬起头,看向姜宇,声音带着哭腔,又带着一种大彻大悟的狂喜:
“此物……只应天上有,不该落凡尘啊!”
他举起酒碗,对着众人,声音陡然拔高,如同洪钟大吕,在整个巷子里回荡。
“这哪里是酒?这分明是……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