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步，分区和杀毒。”李瑞在干净的方块里画了几条线，“基金拿到这个巨大的资产包后，进行专业拆解。有价值的设备、专利、土地，划为‘优质区’；还不清的债务、法律纠纷，划为‘隔离区’。同时，联合苏晓姐的环保团队，对‘优质区’里的土地进行环境修复，也就是‘杀毒’。”
“第三步，安装新系统。”李瑞的笔尖重重一点，“当你有了一块干净、分区明确的硬盘后，就可以邀请民间资本这个‘新系统’来安装了。我们的基金可以和民间资本共同成立项目公司，我们用修复好的土地、设备入股，他们出钱。政府占小股，不干预经营，但我们的存在本身，就是最强的信用背书。这就叫‘引导’。”
一套完整的逻辑闭环，从清理垃圾到引凤筑巢，清晰明了。
苏晓听完，点了点头：“这个方案在法理上是可行的，关键在于资产剥离和估值的过程，必须有审计和法务的全程监督，防止国有资产流失。”
马叔听了半天，总算捋明白了，他一拍大腿：“我懂了！你这不就是政府开个最大的当铺嘛！把那些厂子当掉的破铜烂铁收进来，擦干净了，再找有钱的老板来买走！中间的差价，政府赚了，银行解套了，新老板也省心了！”
李瑞的脸抽动了一下，他精心设计的“硬盘重-构”理论，被马叔一个“当铺”的比喻打回了原型。他想反驳，却发现……好像还真是这么个理儿。
办公室里响起一阵轻松的笑声，凝重的气氛被冲淡了不少。
林舟也笑了。但他笑过之后，眼神却变得更加锐利。他抛出了那个在沙盘中发现的致命陷阱。
“这个‘当铺’很好。但如果，有些‘破铜烂铁’的主人，不想当掉呢？或者说，他们想把一堆真正的垃圾，包装成古董，高价卖给我们的‘当铺’，怎么办？”
李瑞的笑容凝固了。他立刻明白了林舟话里的意思：“老大，你是说……资产评估环节会有人做手脚？这需要极其严苛的审计。可这些老国企的账本，就是一团乱麻，几十年的烂账，怎么查？”
“查不清，我们的基金就可能成为一个新的‘垃圾场’，甚至成为某些人套现离场的工具。”苏晓的语气也严肃起来，“他们会把最烂的资产高价卖给基金，然后拿着钱走人，把一个空壳子和一屁股债留给我们。”
这就是沙盘推演中，那几条顽固抵抗、无法被清理的债务链条。它们不是金融问题，是人性问题。
林舟看着他的两位干将，他们已经凭着自己的专业嗅觉，触碰到了那张隐藏在水面下的利益大网。
他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不需要一群只会执行命令的工具，他需要的是能独立思考、发现问题的战友。
“所以，在开‘当铺’之前，我们得先派个‘掌柜的’下去，把那些想拿玻璃珠子当夜明珠卖的人，都给揪出来。”林舟的目光缓缓扫过三人。
“审计厅和纪委可以介入。”苏晓说。
“不行。”林舟直接否定，“动静太大，会打草惊蛇。而且，传统的审计手段，对付那些专业的财务高手，效率太低。等他们查出问题，黄花菜都凉了。”
他转向李瑞，目光灼灼。
“李瑞，你的任务变了。除了设计基金方案，我需要你再给我一个东西。一个武器。”
李瑞愣了一下：“武器？”
“对。一个金融审计模型。”林舟的声音不大，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我要你利用省发改委的数据接口权限，整合工商、税务、银行、海关……所有我们能拿到的数据。建立一个模型，去扫描省内所有重点国企过去十年的财务数据。”
“我要这个模型能自动识别出所有不合逻辑的关联交易，所有虚报的采购成本，所有被异常转移的资产。我要它能像病毒扫描软件一样，把每一笔‘脏钱’的流动路径，都给我画出来！”
李瑞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他不是害怕，是兴奋。这已经不是简单的经济建模了，这是在用大数据和人工智能，向一个盘根错节的腐败集团宣战！
“一个……针对全省国有企业系统的‘金融天网’？”李瑞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可以这么说。”林舟站起身，走到那面巨大的全省地图前，背对着他们。
“这个天网，第一个扫描的目标……”
办公室里，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林舟说出那个名字。晋北钢铁集团？还是其他某个亏损大户？
林舟的手指，轻轻落在了地图上。但落点，却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他的指尖，没有点在晋北，也没有点在任何一个工业城市的标记上。
他点在了省城旁边，一个代表着金融机构的微小图标上。
“……是晋商银行。”
林舟的声音，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掷地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