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份冷酷到不近人情的数据和推演面前，任何的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
许久的沉默后，民政厅的一位副厅长，一个头发花白的老同志，颤颤巍巍地举起了手。
“林……林常委，这个问题，确实严重。我们……是不是可以先从加大财政补贴入手？给留守儿童和空巢老人发放专项补贴，改善他们的生活……”
他的话还没说完，林舟就平静地打断了他：“钱，解决不了陪伴的缺失。补贴，也换不回一个孩子健康成长的环境。更何况，红山县的财政，支撑不起这种大面积、长时期的输血。”
另一位团委的书记也站了起来：“那我们可以组织更多的志愿者活动，‘一对一’帮扶，给孩子们做心理辅导……”
“我们现在有超过一万名留守儿童，未来可能更多。我们去哪里找一万名专业的、能长期坚持下去的志愿者？”林舟反问，“杯水车薪，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几个建议都被不软不硬地顶了回来，会议室的气氛更加压抑。人们终于意识到，这不是一个常规的、可以通过打报告、要政策、批资金就能解决的问题。这是一个系统性的、结构性的死结。
所有人的目光，最后都汇集到了林舟身上。
既然是你提出的问题，那你，一定有答案吧？
林舟没有立刻给出答案。他看向了坐在第一排的李瑞。
李瑞正皱着眉，手指在笔记本电脑上飞快地敲打着，嘴里念念有词：“……用户画像，行为轨迹，节点干预……如果把每个学生都看成一个数据包，他们的逃课、网瘾、打架行为就是异常数据……可以通过算法提前预警，再进行精准推送……推送什么？推送名师讲座？还是心理干预课程？”
他的声音不大，但在这寂静的会场里，足以让周围几个人听见。旁边教育厅的官员听得一愣一愣的，完全不明白这个年轻人嘴里在嘟囔什么“数据包”、“算法”。
林舟的嘴角，微不可察地向上牵动了一下。
他要的就是这个。
他要的不是一群愁眉苦脸的抱怨者，而是一群立刻开始思考如何解决问题的行动者。
“问题的根源，数据已经告诉我们了。”林舟重新开口，将所有人的注意力拉了回来，“教育和医疗。一个是家庭的未来，一个是家庭的基石。这两个锚点不稳，家这艘船，就永远漂泊不定。”
“所以，我今天召集各位来，不是为了批判谁，也不是为了听困难。我需要的是解决方案。”
他的目光从教育厅厅长，扫到卫生厅厅长，最后落在了自己的核心团队身上。
“我要一个能让省城的名师，站在红山县山村课堂里的方案。”
“我要一个能让西山村的老孙头，在心梗发作的第一时间，就能得到三甲医院级别诊断的方案。”
“我要一个能让在工业园区上班的父母，可以安心地把孩子带在身边，而不是把他们变成‘小候鸟’的方案。”
他的每一句话，都像一颗钉子，精准地钉进了问题的核心。
会场里的人们，脑子都有些转不过来。让省城名师去山村？让三甲医院去诊断村里的老人？这怎么可能？这简直是天方夜谭！
“各位，我知道这很难。”林舟似乎看穿了他们的心思，“常规的办法，解决不了这个级别的难题。我需要的是，打破常规的思路。”
他站起身，会议到了尾声。
“今天的会议，是问题的开始。三天后，同样的时间，同样的地点，我希望听到各位的答案。”
他宣布散会，大部分官员如释重负，又满怀心事地陆续离场。
林舟却没有动，他叫住了正要跟着人群离开的李瑞、马叔和苏晓。
空旷的会议室里，只剩下他们四个人。
“感觉怎么样？”林舟问。
“压力山大。”李瑞揉了揉太阳穴，苦笑道，“哥，你这是把天给捅了个窟窿，然后让我们去补啊。”
马叔则一脸凝重：“我没想到，问题比我想象的还要严重。我光想着孩子们可怜，没想到这背后，是把咱们红山县的根都给刨了。”
苏晓没有说话，但她紧锁的眉头，显示出她内心的不平静。
“常规的办法，是补不上这个窟窿的。”林舟看着他们，目光前所未有的锐利，“所以，我们得分头行动。”
他看向李瑞：“李瑞，你负责‘天网’。我要你用技术手段，把教育和医疗的鸿沟给我填平。我不管你用互联网，还是用物联网，我要省城的优质资源，无差别地覆盖到红山县的每一个村小，每一个卫生所。”
他又转向马叔：“马叔，你负责‘地网’。技术只能输送资源，但不能输送人心。我要你发动一切力量，把红山县的人心重新聚起来。孩子谁来管，老人谁来陪，社区的文化生活怎么建，这些，是你的战场。”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苏晓身上。
“苏晓，你负责‘天规’。所有的方案，最终都要落到项目和资金上。我要你设计一套绝对严密的监督和审计机制，确保我们投下去的每一分钱，都真正用在孩子和老人身上，而不是变成某些人的茅台和LV。这一次，任何环节出了问题，我决不轻饶。”
“天网”、“地网”、“天规”。
三个人心头都是一震。
他们明白，林舟已经构建好了解决问题的顶层框架。
“哥，你放心。”李瑞的眼中重新燃起了光芒，那种属于技术天才的狂热和自信，“不出三天，我要让红-山-县-教-育-局那帮老古董，见识一下什么叫‘降维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