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政府出钱给办的?”
“可不是嘛,你看秦县长和那个省里来的大领导,都在边上站着呢。”
“王栓家这是祖坟冒青烟了?闹成这样,非但没被抓,还给这么大脸面?”
“你懂啥,这叫水平!把事办得敞亮,让所有人都没话说!”
秦峰和林舟、李瑞就站在院门边上。他们没有参与,只是静静地看着,表情严肃。这个姿态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宣告。
吉时一到,老先生睁开眼,将三炷香递给王栓。他用一种苍老而悠长的调子,念诵着一些外人听不懂的词句,大概是告慰先人、祈求安宁之类的祝祷。
王栓接过香,双手颤抖。他看着眼前的香案,看着那棵陪伴了他一辈子的老槐树,眼圈瞬间就红了。他转过身,面对着院子中央的空地,“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王二勇也跟着跪下。
“列祖列宗在上,不孝子孙王栓,叩首了!”王栓的声音沙哑,带着哭腔,“今日因国家建设,需动迁祖宅。惊扰先人安息,实属无奈。今有政府恩恤,为先祖另择福地,妥善安置。请太爷爷王景福公在天之灵,随子孙迁居,护佑我王氏后人,平安顺遂……”
他一边说,一边重重地磕了三个头。额头撞在冰冷的地面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王二勇也跟着磕头,没有说话,但那耸动的肩膀,显示出他内心的极不平静。
简单的仪式很快结束。王栓在老先生的指引下,用一个红布包裹,从槐树下象征性地铲了一抔土,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这代表着“迁坟”完成。
做完这一切,王栓站起身,抱着那个红布包,径直走到了林舟面前。
他没有说话,只是深深地、深深地鞠了一躬。
林舟坦然受了这一礼。他知道,这一躬,代表着这个“钉子户”问题,从法律上、情理上、心理上,被彻底画上了一个句号。
“苏晓同志已经在拆迁办等你们了。”林舟对他说,“去签协议吧。补偿款和奖励金,三天内会打到你们账上。新房的钥匙,下周就能拿。王二勇的工作,节后就去报到。”
王栓眼含热泪,用力地点了点头,千言万语,只化作一句:“谢谢……谢谢领导。”
当王家人在工作人员的陪同下,捧着那个红布包,穿过人群,离开这片他们生活了百年的土地时,没有了之前的狼狈和绝望。他们的脊梁,似乎都挺直了许多。
围观的村民,眼神里也没有了看热闹的戏谑,多了一份莫名的感慨和敬畏。
随着王家人的离开,现场的气氛瞬间一变。
赵文博第一时间带着他的团队冲了进去,拉起专业的勘探线,各种仪器设备迅速就位。秦峰也立刻调动早已待命的拆迁队,随着一阵轰鸣,那栋见证了王家几代人悲欢的小楼,在推土机的铁臂下,缓缓倒塌。
工业园区的最后一块拼图,被严丝合缝地拼上了。
林舟没有再看现场,他转身,独自一人走上不远处的一座小山坡。从这里,可以俯瞰整个热火朝天的工业园区。灯火通明的工地上,车辆穿梭,人声鼎沸,一片欣欣向荣的景象。
困扰了红山县数月的最大难题,终于在他手中迎刃而解。他没有动用权力强压,也没有挥舞法律大棒,只是用了一场看似荒唐的“法事”,四两拨千斤,便让所有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结果。
夜风吹动着他的衣角,也吹散了连日来的疲惫。他推了推眼镜,心中那张属于红山县的规划蓝图,又清晰了几分。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他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屏幕。
来电显示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归属地是省城。但林舟认得这个号码,这是省委一号办公厅的内部专线。
他接起电话,语气平静:“您好。”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沉稳而熟悉的声音,是周书记的秘书。
“林舟同志,周书记让我通知你。”秘书的语气很正式,却又透着一丝不同寻常的意味,“明天上午九点,省委要召开常委会扩大会议,讨论新一批省管干部的任免事宜。”
林舟的心跳漏了一拍。
“会议内容会涉及到你。”秘书顿了顿,似乎在斟酌用词,最后只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周书记说,让你有个心理准备。”